内室之中,秋绣便压抑着颤意,将亲眼目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少女闻言,眉眼之间也不免染上一抹惊讶又迟疑的神色来。
“……你确定没有看错吧?”她在椅子上款款落座,笼在宽大袖摆中的指尖就不由得缓缓蜷缩起来。
“千真万确。”婢子深深吸气,一语道出石破天惊,“那两个太太请来教养四娘子的嬷嬷……已经被杀了,就埋在锦绣院后头的一口枯井里。”
少女的眼眸缩了缩,眉心紧紧蹙起,同样也是心乱如麻:“怎么可能呢?许姨娘杀了这二人……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更何况……杀人是最难以掩盖的手段……”
想要让一个人闭嘴,最好是阳谋,捏住错处放大,光明正大地处死他。要么……就找个错处远远地送走,保证她再也不会对人泄露自己的秘密。
人活着,就会有亲友往来,儿女家人……这些人是杀不干净的,迟早会捅出来。到那时……可就捅破天了。
还没听说过那家姨娘敢下手杀人的。
秋绣就咬住唇瓣,低声细语地将从小婢子口中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出口。
“听说……这段时日,许姨娘不顾老爷太太的命令,时常去见四娘子……关起门来商议事情,一说就是大半夜……有丫鬟还听见了许姨娘跟教养嬷嬷的争吵声,嬷嬷叫着要去见太太回话……”
“后来……”秋绣说起此事时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道,“就不知怎的,没见过两位嬷嬷了……许姨娘说她们是告老还乡去了,可是有小丫鬟偷偷溜进两位嬷嬷住的房间看过。”
“衣裳首饰都被人用包袱包起来,塞进了大柜子里,做出一副人去楼空的假象,实则东西都还在……两个人总不可能是两手空空地就回乡去了吧?”
接着,秋绣也纳闷着,就见其中一个小婢子带她去了院落后边的小花园……搬开往下一看,吓得她三魂六魄都要升天。
少女听完她的叙述,低垂下眼睫,抿唇不语。
秋绣也不敢打断她的思路,就这样沉默着。好半晌,玉鸾才缓缓撩起眼帘来,眸光微微坚定。
害人性命……这可是阮玉熙亲手送到她面前来的铁证如山啊。
“既然有小婢子得知此事……”她眸光沉沉道,“有没有人愿意出面指证的?”
秋绣点点头:“其中一个唤作敏儿的,是王嬷嬷收的义女,听说二人感情极好,她愿意出头作证。”
玉鸾微微点头:“那就好……再悄悄收集一些证物,拿去交给奚姨娘。”
她原本想拿去给太太,正院跟许姨娘势不两立多年,若得了这个把柄……太太一定会大做文章,说不定扭送许姨娘去见官都有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没了许姨娘,正院的势力增强,老爷是必定不愿见到这副场景的……再者说,自己的妾室杀人,于阮家名声也不好听。
而奚姨娘揭发出来的话……许姨娘倒下,空出来的位置她正好可以上去,也可以借此机会站稳脚跟。
推奚姨娘上去,也符合玉鸾的利益……
“娘子,”秋绣便忍不住蹙起眉尖,低声揣测道,“您说这许姨娘急着杀人……究竟是为什么呢?”
少女心中已然有了一个推测。
有婢子既然听见那教养嬷嬷叫着“要去回禀太太”,便说明必然是许姨娘母女做了什么不该的事,不合规矩,甚至越过了规矩,两位嬷嬷才会如此激动。
许姨娘得宠了大半辈子,绝不会是因她自己的事行差踏错。再结合近日,让她烦忧得不惜坏了规矩也要去做的事……
除了她的亲女阮玉熙,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如此,事情的脉络便已然清晰……说得通顺了。
许姨娘反常地跟娘家人暗自联络亲密……还要除掉两个教养嬷嬷……想必是为了阮玉熙即将到来的那桩亲事。
秋绣闻言,不由得微微晃神,咬住唇瓣低问。
“那可是老爷跟太太做主的一桩亲事……许姨娘她怎么敢?”
玉鸾阖上眼眸,心道其实也没什么敢不敢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与其入符山王府那个魔窟,还不如拼一把。
只是若阮玉熙顺利逃脱……自己的命运便是可以预想得到的了。
三娘子已经定下亲事,六娘子年岁尚小,容貌也并不如自己。
可是符山王如今势大,为了讨好他,两家结亲是一定要做的……到头来还是会落在自己头上。
那她重生一回,辛辛苦苦地谋算着,走到了如今这一步……既不是都白忙活了?
“……四娘子的亲事日子定在哪一日?”她温声缓语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