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大黄回来了，我把面包给它，它很喜欢。”
“奶奶知道了，乐乐，奶奶跟你说啊，大黄啊，它过几天就会不见了，你到时候可不要伤心。”李奶奶摸摸孙子的小脸蛋，孩子跟着他们真是受苦啊，她擦擦眼睛，搓搓脸，准备给乐乐铺床。
“奶奶，大黄是不是也要死了？”
“你，你——”老太太转身抓过乐乐的胳膊，“谁跟你说的？啊？你看见谁啦？”怎么能跟一个孩子说这种话呢？
乐乐低头，两只手搅来搅去，“我都听贺爷爷说了，他说大黄活不了几天，是真的。我去他那，想给大黄要点狗粮，拿我捡的瓶子跟他换。他说他养的那些狗，都是别人的，狗粮也是别人花钱买的，他不能跟我换。奶奶，奶奶，大黄是不是也会死，和爷爷一样？”小男孩抬起头，才看见他的眼泪在脸上流成了一条小河，这孩子一直在哭。
“哎哟，奶奶的小宝贝啊，来，奶奶跟你说啊——”老太太拉着小男孩坐到床上，屋里光线不好，她自己脸上也都是泪水，还要安慰小孙子。
“奶奶，你说吧，我听着。”小男孩偎依在奶奶身上，小小的身体温暖着老人，也给了老人依靠。
“乐乐啊，人哪，都会有死的时候，就像奶奶以前跟你说过的，什么东西都有保质期。你以前喝奶，过期的都不能喝是不是？它们都坏了，就得扔掉，你要是喝了呀，就会肚子疼。”
“奶奶，酸奶过了保质期得扔掉，爷爷过了保质期就死掉，那我爸爸呢，他是过了保质期吗？奶奶把他扔掉了吗？可他还是我的爸爸呀！”小男孩努力睁大眼睛，憋着想让眼眶里的泪水不往外流。
“他啊，唉，奶奶也不知道——”
“看吧，这就是李强老娘和儿子，多么好的人，多么乖的儿子，他怎么就不珍惜？这孩子今年应该读小学一年级了啊，怎么还没读书？”代军在一边碎碎念，念的我心烦，这是我用狗狗徽章看来的，代军现在也能看到。
“你不是说李强吸毒吗？吸毒的人基本都会参加赌博，他们家是把房子卖了吧？老爷子也没了，一个老太太带着小孙子，要怎么读书？你看屋子里，这老太太攒的废品，估计也是想让孙子读书的。她是铁路职工，不会不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你说呢？这孩子倒是懂事，越乖的孩子受苦的时候越让人看不过去。”我叹气，唉！
“嘿，你看着大狗嘿，还叹气，这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啊！”
两个老头从工地大门口走过来，我这才发现，这乐乐给大黄铺的窝离工地也太近了。倒是不在工地正门，离工地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拐了一道弯，就是工地。
“贺老头，你今天怎么过来看这狗了，我记着你不是养够了，工地上的狗你还没看够？”
“嘿，这不是今天，就那个，你看那小平房里那孩子过来找我换狗粮，说给这大黄，我说着狗活不长了，他还哭呢。监理，这不正好你来了，我就申请拿点狗粮过来给这狗吃点，咱不能哄孩子不是？”
“贺老头，我知道了，你啊，就怕别人说你占便宜不是？行，要是有人说小话，我给你作证。咱工地那么多狗，都是你管，狗粮吃不完都得剩下，剩下也得扔。对了，我记得你还养了一条你老乡的金毛是不是？那只狗也是自带狗粮？”监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看来对贺老头很熟。
这贺老头就应该是乐乐下午去换狗粮那人。
小李家的金毛也是这人养的。
“对，小李老家是我那块，他媳妇要生娃，没时间照料狗，就给送来了，说是等孩子大一点就接走。除了你，我也和工地负责人打了招呼，嗯，做饭的老秦我也招呼了。小李送的狗粮不少，工地给狗做的饭我也给金毛倒点。金毛聪明，要是区别对待还伤心呢。”
“行行行，你有数就行。你刚才说这狗叹气？”
这两个人走到两米远，就站住了，在那开始说我这癞皮狗活不久了。
“对，这狗啊，是条老狗，这会没太阳看不清了，它身上的毛都掉的不行，我看这狗是活不了几天。那孩子得伤心了，下午我远远看见孩子还抱着狗腿睡呢。唉！我把这狗粮拿过去，监理你就别往前走了。”
“行。”
“给，乐乐说你叫大黄，大黄啊，这是狗粮，碗，你好好吃点喝点。”
贺老头把东西放心，我这才看见他用一个有点破的安全帽盛了菜汤，另外是一包狗粮，随便在纸板上倒了一点，剩下的拿在手里。
“贺老头，你这和狗粮怎么没全放下？”
“监理，我这不是多拿了点，给拿孩子送去，这大黄要是没了，他拿这狗粮也能再领条狗回来，孩子还是得有个伴儿。”
“贺老头，你对这孩子还挺热心？”
“大黄，快吃吧，这还是好狗粮呢，不便宜。”
嘿，你这代军，你是故意找事儿啊？菜汤我是不会喝的，狗粮也是不会吃的。嗯，我相信自己能活三天。
“请你适当补充营养，否则会活不过三天，可不要太相信自己哦——”
我谢谢你的提醒。
狗粮不吃，菜汤不喝，我还是能啃干面包的。等啃了一口干面包我才发现，这狗牙齿基本都掉光了，啃不动，只能拿舌头慢慢舔，还不一定能舔下来。
“我建议你把干面包在菜汤里。”代军给我建议。
我才不要，菜汤泡面包，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正想着要不要到河边喝点水的时候，突然代军声音大了，“快看，他们到乐乐家了。”
嗯？
“乐乐？乐乐在家没？”
“奶奶，是爷爷，是贺爷爷。”
“老贺，你怎么过来了？乐乐去要狗粮，不好意思啊，搬这边来，他就没去幼儿园，周围也没孩子，他就和那大黄交上朋友，天天过去找那条狗玩。我这，也没时间陪他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