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是李成梁,戚继光离开京师的日子。
不过,他们两个人离开京师,本应是朝中的热点,但此时,风头显然被武清侯府李文贵给压过去了。
京师地区的热榜第一被抢了。
李成梁,戚继光两人被允许元宵之后,离京,又被允许今日可不与早朝,让他们各自收拾。
李成梁早早的收拾完了后,便在驿站中稍等片刻。
按照之前的约定,旧部和老相识们会前来相送。
像张学颜,他们在辽东并肩作战六七年,京师还有一众将领官员,都与他在辽东共过事情,今日说好,都会来送他。
情可左等右等,预定出发的时间快到了,却仍不见一人踪影。
李成梁满心疑惑,忍不住问身旁的亲兵:“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张尚书,以及诸多好友他们都约好了,咋到这时候,一个人都没来?”
亲兵原本不知,收拾好了东西 ,为何自家将军还是稳如泰山的坐着。
听完李成梁的话后,也算是反应了过来。
“估摸着他们太忙了吧。”
李成梁也是惊弓之鸟,一听太忙了,多少有些害怕。
“你怎么知道他们忙的。”
“将军,听说啊,武清侯之子犯了国法,就是当今太后的亲弟弟啊。今儿海瑞当着众人的面弹劾他,陛下也当众下旨,要三司会审给他定罪呢,这么大的事情,那些官员们自然忙碌。”
李成梁闻言,脸色骤变,震惊道:“你说什么?这等大事,你如何得知?”
亲兵赶忙回道:“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小的刚刚派人出去买烧饼,那人回来告诉我的。小的不敢轻信,还特意自己跑去打听,确实属实。”
“大街小巷都在传?”
“是啊,将军,你还真别说,京师就是京师啊,当真是一点秘密都没有,这消息传的速度,可比沈阳城快多了。”这亲兵好像也沉寂在吃瓜的快乐中。
李成梁听完,不耐烦的朝着亲兵挥了挥手,让他先行退下。
而亲兵授意,低下头,离开了房间。
李成梁心中一阵发慌。
他原本就对天子畏惧,在遇到这种事情后,畏惧之心更甚了。
少年天子,不怕外臣,不怕外将,理应怕自己的母亲吧。
好家伙。
他的母亲他也不怕。
这治亲舅舅的罪,都不跟太后商量,杀自己,岂不是眼皮连抬都不抬一下。
这年轻皇帝的手段和魄力,远超他的想象。
原本在他心中,皇帝虽贵为天子,但太后的影响力必然不容小觑。
可如今看来,这位年轻帝王似乎有着自己的强硬主张……强硬到,连太后都要退避三尺。
李成梁心里七上八下,他也不知道他在慌什么,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这位年轻皇帝的认识,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多了更加的敬畏……
李成梁又等了片刻。
张学颜等人的派过来的代表也到了。
他们确实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过来相送了,来人也将诸多官员的歉意带到,而李成梁也都一一表示理解……
戚继光是从兵部尚书胡宗宪这里得知的事情。
而胡宗宪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在朝会结束之后,便直接来到了戚继光的住处,前来送别。
戚继光得知皇帝陛下下令三司严审国舅李文贵的安排后,不禁微微一怔,旋即长叹一口气。
“尚书大人,”戚继光转头看向胡宗宪,神情中满是感慨,“陛下此举,实乃英明之至啊。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深知此理,以国法为重,不避亲疏,严惩国舅这等触犯律法之人,实乃大快人心。”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继续说道:“想我等在外戍边,风餐露宿,出生入死,所求者何?”
“不过是国泰民安,百姓能安居乐业,国家能河清海晏。而朝堂之上的清明公正,便是我等戍边将士安心御敌的底气所在。陛下如此作为,让边关将士知晓也是大为宽慰啊。”
“不论身处何位,只要犯了国法,皆不能逃脱惩处。这不仅是对大明律的尊崇,更是对天下百姓的承诺,对我等戍边儿郎的慰藉。”
胡宗宪微微点头。
胡宗宪是经历过世宗皇帝时期的大明。
而且,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朝廷重臣,对朝廷的事情,看的也明白。
此时,他辅佐的这位君主,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人君典范,对于胡宗宪来说,能在嘉靖年活下来,一直工作到现在,是他自己的幸运。
“古之圣王,皆以民为本,爱民如子。陛下此举,正是践行君爱民之道。国舅仗着太后之势,若肆意妄为而不被惩处,律法便如同虚设,民心必将离散……”
“如今陛下坚决彻查,这是在向天下宣告,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天子与庶民同罪,如此,方能让百姓信服……”
“陛下如此贤明,你啊,唯有更加尽心竭力,守好边疆,方能不负陛下的信任,我啊,也好好的做这个兵部尚书,唯有如此,才报君恩啊。”
不仅仅是胡宗宪。
满朝文武的内心,也都是有些触动的。
家天下的时代。
即便朱翊钧在朝会上,当众驳斥了海瑞,也是人之常情,这些官员们,也会尽心尽力遮遮掩掩……
在今日朝会之上,海瑞上奏的时候,时机是很不对的。
年轻的皇帝,前脚刚说着自己多么多么的爱民如子,官员们恭维的声音还没有落下。
海瑞就走了出来,对皇帝陛下说,你舅舅可不爱民如子。
若是换作了常人,这样被“打脸”,心里面都多少会有些怒火。
可皇帝陛下的胸襟,陛下的决心,以及陛下始终贯穿自己治国理念的作为。
深深折服了今日早朝的官员。
就算是在文官群体中,大明朝第一圣君,孝宗皇帝陛下,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处理的也不会比当今陛下好。
………………
老天的脸说变就变。
刚刚还好的天气,转眼间,便变得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海瑞身着官服,神色冷峻,带着刑部的衙役兵丁,步伐坚定地朝着武清侯府走去。
而这个时候顺天府的人已经奉命撤离。
侯府的大门紧闭,海瑞身旁的衙役上前用力叩响门环。“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不多时,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露出一个下人警惕的脸。
看到海瑞等人,下人脸色一变,试图阻拦。“你们是什么人?”
不过士兵衙役也没有多少的废话,在门一打开,便纷纷上前,一拥而尽。
“侯府也是你们能随意闯的!”下人大声叫嚷着,可却没有人应他的话。
而七八个护院也在这个时候冲了出来,想要阻挡官兵。
海瑞神色未动,只是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士兵们如猛虎般冲上前去,迅速将几个奴仆控制在一旁。
海瑞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进侯府。
这时,李伟从府内匆匆赶来,看到海瑞,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海都御史,您此来何事啊?”
海瑞见状,朝着李伟拱手行礼,态度虽客气,但不失威严:“武清侯,海瑞有礼了。”
毕竟李伟身为太后的父亲,大明的国丈,海瑞出于礼数,还是给予了应有的尊重。
况且,据海瑞所知,李伟本身并未犯下什么过错,一切事端皆是他那不孝子李文贵所为……
而李伟也赶忙还礼……
海瑞拱手问道:“敢问武清侯,李文贵何在?”
李伟听完,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海都御史,您来寻我儿,是有何事啊?”
海瑞神色严肃,语气坚定:“有些事情,需要他到刑部大牢走一趟。”
李伟又是一声长叹,无奈地说道:“唉,我就知道这孽子早晚要闯出大祸,不过,海都御史,您来晚了……”
“怎么,畏罪自杀。”海瑞看着李伟,一脸严肃的说道。
“不,不是畏罪自杀,只是脑子这里好像出了什么问题,自从过完年,就一直念叨着有鬼魂缠着他,又打又骂的,我啊,也没有办法,便将他捆在了房中。”
听着李伟的话,海瑞脸色没有丝毫波动。
装疯卖傻,偷梁换柱,这是权贵们屡试不爽的招数。
不过,不管真疯假疯,在海瑞这里,结果是已经定下来了。
“既然,都御史要带走我儿,我啊,也不阻拦,随我来。”说罢,李伟转身,带着海瑞朝着李文贵的住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