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琛马不停蹄地回到赌桌旁,那小胡子和死胖子依旧在和其他人赌着。
“哟,钱琛,这么快就又搞到钱了?该不会是打劫去了吧。”小胡子一见到钱琛就揶揄道。
“别跟我废话,钱是没有,但这次,我押这个!”
钱琛本能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的玉坠,但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有将其扯下,反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对指虎,放在了桌上。
那指虎金光闪烁,雕刻着金龙白虎,看起来极为珍贵。
整座赌坊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被这对指虎吸引,如此珍宝,绝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好东西,好东西,不愧是龙虎山的道长,就是身上有宝贝,请坐请坐!”肥头大耳的西域大汉贪婪地盯着钱琛的这对指虎,咧嘴笑了。
“钱老板想怎么赌?”小胡子看着眼前这对指虎,也是搓着双手,好像那见了牛粪的苍蝇一般。
“就赌大小,但这次,我要自己来摇骰盅,我不相信你们!”钱琛指着庄家的小童喊道。
“这……”小童回头望了望阴影中赌坊的老板,只见老板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见老板同意,小童将骰盅推到了钱琛面前。
“押大押小,买定离手!”钱琛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骰子和骰盅,确认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深吸一口气,将那对指虎,推在了大上。
“这对指虎,怎么也值一千两,别说我不给它面子,嘿嘿。”肥佬将面前的银票,都推到了小上,而小胡子也跟着肥佬,将银票都压在了小上。
眼见众人都已经咋咋呼呼地下注完毕,钱琛终于摇晃起了骰盅。
“天灵灵地灵灵,漫天祖师爷,你们救救孩儿,这次小徒是真的想做点好事,您就让我赢一次。我要赢了,一定把那两个孩子,养的膘肥体壮,守着他们长大成人,让他们成为一方豪杰,庇佑百姓,造福于民。”
只听砰地一声!钱琛将那骰盅,扣在了桌上。
“小、小、小、小!”
周围的所有赌徒都在疯狂呐喊,状若癫狂,他们都希望钱琛将这对龙虎指输掉。
“一定要赢,一定要赢,我这次可输不起了!道凌祖师保佑,开啊!”钱琛大吼一声,打开了骰盅。
半炷香之后,钱琛拿着指虎和银票,站在了莎萨的街道上。
他满身是血地望着手中的指虎和银票,不敢相信,在这最后一刻,他竟然还是输了。
“一、二、三,小!”
在周围所有人胜利的尖叫声中,钱琛终于是道心崩溃,掀翻了赌桌。
“既然一直输,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龙虎山真正的拳法。”
只听一阵惨叫过后,钱琛回头望着赌坊内满地翻滚的身影,拿着指虎和银票向着来路逃去。
……
“你俩叫什么名字?”
莎萨最豪华的饭馆里,钱琛望着眼前狼吞虎咽得两个孩子,也是会心一笑,心头总算是有了些宽慰。面前的饭桌上铺满了大鱼大肉,山珍野味,这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珍馐。
“我叫阿豹,他叫阿狼,这名字是我起的,真名的话,不知道。从记事起,爹娘就不在了。我们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名字了。”阿豹嘴里塞满了鸡肉,嘟囔着说道。
“那你们是怎么长大的?谁在照顾你们?”
“是乞丐爷爷。”
“乞丐爷爷?”
“对,乞丐爷爷,可惜他去年冬天没熬过去,死掉了。”
“原来是这样,”钱琛叹了口气,“阿豹、阿狼,你怎么想到起这么个名字?”
阿豹嘴里塞满了鸡肉咕哝着:“因为我听说,莎萨郊外的野豹和豺狼特别凶猛,我希望我们兄弟也能像它们一样,一样凶猛。这样我们就能一直有饭吃,有地方住了,嗷呜。”阿豹学着野兽的模样,张牙舞爪的乱吼。
“是吗?”钱琛苦笑一声,这一刻他的恻隐之心突然开始蠢蠢欲动。
他打量眼前的两个孩子,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阿豹,阿狼,你们俩想不想学武?”
“学武?”
这个问题让阿豹和阿狼一时间愣住了,二人面面相觑,似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武功,很厉害的,就像这样,”钱琛猛地一拍桌子,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桌子已然出现一道裂纹,“有了武功,你俩就能像野豹和豺狼一样凶猛,再也不会挨饿了……”
“大叔,你好厉害,难不成,你能教我们武功吗?”阿豹望着桌子上的裂缝,两眼放光。
“当然可以。”钱琛抱着胳膊得意洋洋。
“弟弟,弟弟,拜师,快拜师。”阿豹拽着阿狼跪倒在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钱琛磕起头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钱琛心里竟蓦然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触动,一直以来,他都被各种人嫌弃,师兄师弟也好,师父师叔也罢,没有人愿意理会他,只因他嗜赌成性,败坏门风,便每日遭遇无尽冷眼,更别提有弟子愿意拜他为师,而如今这一刻,他竟重新找回了当年刚入山门的一丝荣耀。
“好!既然你们兄弟与我有缘,那我就履行诺言,收你二人为徒。你俩既然无姓,就跟着为师姓钱吧。钱豹,你过来。”
钱琛将钱豹拽到身边,将脖子上的那串玉坠轻轻摘了下来,戴在了钱豹的脖子上。那玉坠晶莹剔透,状如翡翠,雕的却是一只玉兔。
“豹儿,这串玉坠,是你师娘临死之前交予我的最后的遗物,也是为师一生中最为宝贵的东西。今日你们拜师,师父本应大礼回赠,但可惜事出突然,没有准备。我今天就将这串玉坠交给你,你一生都要好好珍惜。”
钱豹摸着胸前的玉坠欣喜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它贴身放好,“放心吧师父,这串玉坠,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哥,太好了,我们有名字了!还有师父了,我们以后能有家了!”
钱琛听着钱狼的叫喊乐的哈哈大笑,“没错,你们以后,有家了。”
……
“少洞主,这就是老仆来雨竹林之前的故事,你可听明白了?”钱琛低着头,声音嘶哑地说道。
“你是?!你是?!你是钱豹和钱狼的师父?”
东门璇此时惊得已经是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在与莎萨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天云洞,他竟会遇见钱豹和钱狼的师父。
“没错,老仆就是他们的师父。呵呵,少洞主,你不必这么惊讶,我知道你很好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其实这一切说来也并不复杂。老仆我当年被逐出师门之时,为了报复,偷了龙虎山的至宝,也就是这对“龙虎指”,也因此一直被龙虎山追杀,这才躲去了西域。可一个地方待久了,终究还是会被发现,更何况我还出了手。后来龙虎山的人找到了莎萨,我就只能抛下钱豹和钱狼继续逃亡,毕竟如果不走,反而会连累了他们。呵呵,至于加入天云洞,正是我心中所计划——只有隐姓埋名藏到另一个名门大派里,才能结束这逃亡的一生。我那时渐渐老了,身心俱疲,没办法一直逃亡下去,必须给自己找一条退路才行,而那时候的我,断然不可能向龙虎山低头认罪,只能另寻他法。于是我便盯上了天云洞,那时候,名门正派太难加入,小帮小派也很不安全,少武伏魔禄浩浩荡荡席卷神州,算来算去,也只有魔教天云洞最为合适。在这里,他们不在乎你从哪来,要到哪去,背负哪些罪恶,他们只在乎你是不是忠诚。这里曾经是那些没有归途之人的仙家宝地,少洞主,即便现在,我也甘愿在这里做一个奴仆杂役,便知足了。”钱伯抚摸着一旁的石壁,他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太多年,感情更是无比深厚。
“如此说来……西域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可这怎么可能呢……”东门璇心头已经极为不安,他只感觉有大事要发生,心扑通扑通乱跳。
“是,西域的事,我都知道了。我那两个可怜徒儿,一个死于信玄之手,而另一个死于你阿爹东门武的手中。”钱琛平静地点点头。
“这……你如何能知道?此处距离西域千万里,而那阴角帮早已埋没在风沙里,已经过去了十年……钱伯,即便你知道了,你更应该明白,错的明明是他们!你可知道你走了之后,他二人凭借一身高强武功,称霸莎萨,为非作歹,是十恶不赦的盗匪!”
“十恶不赦的盗匪吗,老仆知道,”钱琛心酸地笑了,“可他们明明有机会成为一方豪杰的,这都怪我,怪我只教了他们武功,没有教他们做人,却又匆匆离去。那时候的我,不够成熟,心存侥幸,以为他们有了武功,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可却忘了光有武功是不够的。少洞主,你可知道归根结底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因为我的懦弱,我的懦弱!”
钱伯指着自己,语气突然变的愈发激烈。
“因为我不肯面对自己的错,不肯放下心中的恨,结果我的憎恨,影响的反而是他们。只因我恨龙虎山,不愿意将这对龙虎指还回去,所以我辜负了上天让我重新做人的机会,这就是代价!倘若我当年能洗心革面,为了他们能向龙虎山负荆请罪,也许今日,也许今日一切都会不一样……少洞主,这是老仆欠他们的。或许他们咎由自取,活该一死,但他们的死皆因我而起!”
“所以,你想为他们报仇?”东门璇踏前一步,周身已经荡漾起天云真气。
“报仇?呵呵,少洞主,老仆年过耄耋,半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报仇什么的,并非老仆心中所想。更何况,他们本就是恶人,老仆身为龙虎山道士,如何能为恶报仇?
“那你究竟要做什么?”东门璇眉头紧皱,他觉得此时的钱伯,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唉,老仆只是想,还债。少洞主,还记得老仆之前在天云崖与你说过的话吗,或许一切都是定数,这就是身为师父,无可逃避的责任,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会被找上门来。这就是我欠他们的,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逃不掉。”钱伯忍不住跪倒在地,神情怆然。
“还债……还债……钱伯,我且最后问你一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西域之事的?”
东门璇咬着牙,猛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双眼模糊,所有的力量全都都被抽离而去,连天云真气都无法调用。
他这才意识到,钱琛刚才给他喝的茶里,下了毒。
“东门璇,西域的事,是我告诉他的。”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在钱琛背后响起,而听到这个声音,东门璇的心彻底跌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