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下旬,蜀郡,渝州府衙前。
“恭迎孙大人!”
孙禹望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巡抚衙门,心中可谓百感交集。
城内大小官吏在得知孙禹望继任后,集体前来道喜,四周也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府衙随吏取来一套崭新的紫色官袍,以及巡抚大印,恭敬地递到孙禹望面前。
“大人,请您入府。”
孙禹望望着这套让他感到扎眼的官袍,心中只觉非常荒唐,荒唐的几乎快要让他感到窒息。
他想直接甩袖而去,但肩负的责任和宗门清誉,必须要让他将这场戏演下去。
于是,他学着官礼向众人拱手施礼:“多谢诸位同僚爱戴,在下初来乍到,也是第一次当官,还望以后能多照料一二。”
“孙巡抚说的是哪里话?如今您贵为蜀郡巡抚,整个蜀郡上下官吏都听您调遣,要说照料,也是孙巡抚多照料我等一二。”
“孙巡抚身为蜀山剑宗,助陛下平息叛乱,如此看来,江湖传闻蜀山剑宗要造反也不过是市井谣言罢了。”
“就是,堂堂仙门玄宿,又岂会干那些让天下苍生陷入为难的勾当。”
“如今蜀山剑宗与朝廷精诚合作,其他地方不敢说,至少咱蜀地百姓就能太平了。”
听着这些“同僚”的赞美和夸赞,孙禹望的脸颊不自觉微微抽搐。
他知道,在场围观的人群中,定有不少江湖探子,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会传入那些义士耳中。
为了避免误会进一步加深,他只能快步进入巡抚衙门。
果然,等孙禹望人进入巡抚衙门后,围观的人群中有几名隐藏身份的江湖人士就悄悄离开,眼中带着浓烈的恨意。
来到一处无人偏僻角落,他们立马就吵开了。
“好一个蜀山剑宗,好一个名门玄宿,简直拿我们当猴耍,我还以为那孙禹望真是被冤枉的,不想今日居然公然上任巡抚了!”
“我是真没想到,自诩高风亮节的蜀山高人,居然也会跟那暴君同流合污,害死了我们无数兄弟,那个孙禹望是踩着自己同道的尸体,坐上了巡抚位置。”
“我看这都是蜀山剑宗授意的,你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孙禹望都在眼皮底下当了朝廷走狗,居然半点屁动静都没有,肯定也是他们授意的。”
“经你这么一说,看来还真是如此啊,真的好狠的心,魔道中人怕也不会如此不要脸。”
因为今日亲眼所见,这些叛党义士,对蜀山剑宗和孙禹望的成见,更加的深了。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密谋找机会除掉孙禹望这个叛徒,为被他害死的义士复仇。
巡抚大堂内,已经换上官服的孙禹望,端坐在了大堂上。
刚入座,已经是东州太守法孝直就笑着向他道贺:“下官东州太守法孝直,见过孙巡抚,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孙巡抚只管差遣。”
自从协助沈浪平定蜀郡姜崇之乱后,法孝直就被封为东州太守,官居五品。
原本三品郡守一位今年非他莫属,但在听闻朝廷开设内阁制后,就果断拒绝了郡守一位,打算再立新功可以被举荐入阁。
朝廷和地方的局势,以及对宗门的态度,法孝直都心知肚明,他早已料定女帝势必不会继续容忍地方独大,也不会给宗门势力半点翻身的机会。
因为女帝的野心,他从沈浪的只言片语中已经得知。
她要成为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
她不再只局限于中兴之主这个名号,她要打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之主。
东南、东北、西北全境甚至南洋海域都已经是大楚的势力范围,那高原上的卫藏国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女帝一定不会容忍自己的疆域边陲还有威胁楚国的存在,因此未来和卫藏开战是必然的。
想通这一点后,法孝直便将目光锁定在解决这次叛党问题上。
只有将在蜀郡内部的江湖势力全部连根拔除,楚国大军才能毫无顾虑的向高原地带进军。
所以,法孝直此时放下身段来讨好孙禹望,就是以他为切入口,协助女帝将所有逆党全部聚集起来一网打尽。
有句俗话说的好,当一名智者向你低头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就是被你的实力折服,任何阴谋诡计都没用,要么就是从你身上看到巨大潜力价值能带来巨大利益。
第二种就是怀着特殊的目的,想要将你往死里整。
至于什么被魅力折服,那是唯心派的论调,也只有眼界狭窄的庸才抑郁不得志才会被什么魅力渲染。
沈浪属于前者,蜀郡之乱平息后,法孝直官爵虽然不大,但却奠定了他在蜀地拥有不小的政治影响力,这是投靠沈浪给带他的收益。
至于孙禹望身上也有利益,只是这利益是要用孙禹望背后的人命来填。
可怜的孙禹望还不知道,自己不但被女帝坑,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独孤云的自作聪明给坑了。
“法太守有礼了,往后还请法太守多多指导本官政务上的事。”
“好说好说,都是为朝廷,为陛下办事,下官一定义不容辞。”
法孝直笑的十分真诚,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很快,官员们送来贺礼贺表。
坐在主案大堂上,看着满屋子对自己恭维又躬身的官员,孙禹望极其不适应的同时,心中又产生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就是权力的滋味么?
一时的失神后,他立马清醒过来。
不,自己是反抗暴君的义士,女帝手上沾满了无数同道的鲜血,自己怎么能被眼前景象迷惑?
迅速收拾心情,孙禹望起身道:“诸位,不知你们治下政务如何,还请与本官说说。”
话音一落,梓州太守王岚起身说道:“孙大人,梓州城内正在建设木材加工厂,可道路崎岖不平,还望大人可以早日拨下相应款项。”
堰州太守向朗也道:“巡抚大人,堰州河道已经不足以运载如今的船只过往,还请孙大人拨调款项,加宽河道。”
一时间,公堂大厅内立马向孙禹望说起各人治下情况,十件事有七件跟钱有关。
可是孙禹望对于账目明细,如何施行奏疏拨款的流程却是一无所知,最后只能把目光看向法孝直开始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