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阵法开启的这一天,南意迟手里握着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凌如许刚接的鲜血,凌如许用刀子划破自己肌肤时南意迟心疼得不行,刚接满瓷瓶南意迟就急忙上前为她止血上药,眼里的心疼之色都快化为实质了。
凌如许轻笑着为她整理鬓发:“没事的,小伤而已。”
“可是要你流这么多血,我始终觉得心疼呀…”南意迟一边用细布把上了药的伤口包扎好,一边仔细的认真的说道:“我不愿你再受任何一点伤了。”
“好,那我以后就不再受伤,一定把自己护得好好的。”凌如许笑着在她耳边轻声承诺。
南意迟这才展露出笑颜,踮起脚尖亲了亲她的唇角:“那我进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凌如许把人抱紧了几分,问道:“真的不要我陪你进去吗?”
施行阵法的房间还是之前尹烛用的那个,当时尹烛是直接用凌如许放血所以凌如许才在阵法中间,现在南意迟只要有这瓷瓶里的血就足够用来画阵了,所以她也不让凌如许进去,也许是担心出现什么意外不忍心让凌如许眼睁睁的看着吧…反正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想让凌如许陪着进去。
南意迟搂着她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自己快喘不上气才不舍的分开:“我自己就可以了,相信我,你在房门口等我就好。”
“啧啧,不知道你们俩要黏糊多久,再不进去当心错过了时辰!”从外面进来的苏婉一走过来就看见了抱在一起难分难舍的两个人,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于是调笑着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又在凌如许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南意迟才松开手,笑着转身:“婉儿姐姐来了!师父呢?”
苏婉指了指房顶:“她说不放心,在上面盯着呢。”她们都知道阵法反噬的风险,所以也都严阵以待,尽可能的把所有风险都提前排除。
凌如许知道她们的苦心,于是端端正正的朝着苏婉作了个揖:“多谢师父师娘,你们费心了,阵法开启后我与娘子定当备好谢礼送上!”
苏婉不满的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小意迟是你娘子那还是我妹妹呢,我们是图你们的谢礼吗?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生气了啊!”
南意迟上前拉住苏婉的手笑着说道:“姐姐莫气,我们当然知道你们不图什劳子谢礼,她就是太紧张了所以才说错了话,你就莫与她见怪了~”
凌如许在一旁陪着笑,苏婉见她眼下青黑,确实看着憔悴了不少,自然知道其实最担心的就是凌如许了,于是也不再气了,点了点头又叮嘱南意迟:“别逞强,一旦发现不对就立刻停下来,不急于一时,这次就算不成功我们也还有时间再研究的知道吗?”
南意迟再三向两人保证一定不会强行施行阵法后才终于被两人放进了门去,在关门前对着两人露出一个温柔又坚定的笑容,在两人关切的眼神里缓缓把门关上。
房间里,南意迟以指代笔,用指尖蘸取血液在地上画阵,依旧是以房间中间为圆心画了四个同心圆,圆心为中点延伸出七条线,每条线与圆相交就拐一个角度,每个交点都放置着一根蜡烛。
与尹烛不同的是这次南意迟的画阵材料是后世之人的鲜血,而不是直接把凌如许放在阵法中间放血。画好阵法后,南意迟从中间开始以逆时针的方向将蜡烛一一点燃,最后一根蜡烛点燃时原本已经干涸的血液像是突然注入了生命一般,竟突然开始流动起来,南意迟看到这一幕就知道自己目前的每一步都做对了,压下心里的激动,南意迟走到房间的正南方盘腿坐下,双手在脸前以手背相对,小臂贴合,手指像树枝一样张开,远远看去就一颗象征着生命之树在缓缓生长。
南意迟合上双眼开始念着晦涩的咒语,粗一听起来似乎像梵文,但仔细去听却又发现根本和梵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南意迟的语速逐渐加快,这时外面的天空之中似乎出现了一只眼睛,它缓缓睁开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着天下生灵,又慢慢的阖上最后渐渐消失在云层之中。
楼兰的百姓并没有注意到天空之中的异常,依旧像平常的一天一样过着,嬉笑怒骂在每一条街道上上演着,只有一直在房顶留意着异常的凌思婉和一直神经紧绷着的凌如许和苏婉三人发现了这一幕,三人的视线与天空之中的巨眼对视的瞬间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身体也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巨眼消失后,三人才仿佛被松开了被扼住的喉咙,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凌思婉低头看向在下面的两个人,见两人没有其他异常这才放心了一些,继续观察着四周。
房间里南意迟的语速愈发的快,快到已经听不清她在念什么,晦涩的音节似乎组成了一首古老的歌谣一般从她口中被吟唱出来。
房门外的苏婉和凌如许丝毫听不见里面的动静,只能保持着高度的专注留意附近的风吹草动,突然凌如许觉得猛地一阵眩晕,要不是苏婉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她,只怕她要一头栽在地上。
“你怎么了?小阿许?没事吧…?”苏婉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凌如许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在高速旋转一样,一会儿是南意迟的脸,一会儿是庄子上的大婚,一会儿又是她在考古基地的画面。
她挥动着双手想要把这些凌乱的画面赶走,她知道南意迟还在里面布阵,只要等阵法一成,她们就可以去游山玩水了,可是她挥了半天一切都是徒劳,面前的画面越来越乱,苏婉和凌思婉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意识消失之前,凌如许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书…房……”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房间里的咒语也在同一时间戛然而止,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在下一刻南意迟猛地睁开眼睛,眼眶里只有眼白,从她的右眼缓缓流下了一滴血泪——阵法,成了!
房门外的凌思婉听见房间里物体倒地的声音,手上又用力一推,这次房门轻易的就被推开了,她看向倒在地上的南意迟快步进去将她抱了出来,喊了苏婉一声苏婉才回魂般看过去,来不及说什么,凌思婉把人抱到了南意迟自己的卧房里放在床上,回头看见苏婉仍是呆呆的抱着套衣服,她上前接过苏婉手里的衣服想了想把衣服藏到了她跟苏婉的房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婉过了好半晌才吐出这句话。
凌思婉摇摇头,她也解释不了这一切,她当时在房顶上,听见苏婉声音焦急的在喊凌如许,她就往下看去,只见凌如许脸色苍白如纸的躺在苏婉怀里,手里不断挥舞着,她赶紧从房顶一跃而下,就听见苏婉惊恐的声音:“不对劲,小阿许越来越轻了,是阵法…阵法不对劲!快让意迟停下来!快!!”
凌思婉听见苏婉的话后二话不说就要冲进南意迟施阵的房间里去,却发现门怎么都推不开,她又尝试去开窗户,可是窗户也一样打不开,她可是不管不顾的砸门,可是房间里面始终没有任何动静,就好像那个房间跟这个世界隔绝开了一样。
“还没打开门吗?小阿许她…她快不见了!”苏婉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她看着自己怀里的凌如许越来越苍白,甚至她都能透过凌如许的脸看见自己手臂的轮廓了。
凌思婉用尽了各种办法都破不开一扇小小的木门,这在平时是绝不可能的,她急得满头大汗,苏婉也在不断的喊着凌如许的名字,可是两个人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凌如许一点一点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只有她身上穿着的衣服留在了苏婉手上。
“她最后说了什么?”凌思婉的嗓子干涩得就像是漏了洞积满沙尘的风箱一样,讲起话来像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一样,可是声音却无比空洞。
苏婉声音沙哑的回复:“书房…她最后就说了句书房,然后就不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她还是不理解人是怎么在她手里消失的。
凌思婉转头直奔书房,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滴落,她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这手是刚才砸门时就破了的可是她实在没空去处理,一出去就撞见了匆匆赶过来的平宣侯,方才他一直在圣殿的背后戒备着,直到他从侍女嘴里听见圣女昏迷的字眼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
凌思婉实在没心情解释,指了指房里又要走,却被平宣侯拦住了:“你手怎么伤了?”
鲜血被毫不在意的抹在衣服上,凌思婉沉默着绕开平宣侯快步走向书房。
平宣侯心里暗道不好,几步走进去就看见一脸呆滞的苏婉,这两人的神色让平宣侯心里一紧,顾不得男女有别赶紧到床边探了探,南意迟好端端躺在床上,右眼有一丝血迹,但整体看起来没有问题,呼吸也很平稳,他赶紧唤来医官检查,然后不解的走到苏婉身边:“不是好好的吗?你们两个怎么这副样子?”说完环视了一圈,没看见凌如许,他又问:“她家小许呢?这时候去哪儿了?”
听见凌如许的名字,苏婉才稍微反应过来了一点,她转头抓着平宣侯的衣袖:“这个阵法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阿许怎么会消失了?”
“消失?!”平宣侯也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脸上的惊愕一点都不比目睹这一切的苏婉少。
苏婉见平宣侯也是不清楚的样子,失望的松开了双手,看着走进来给南意迟检查的医官不再做声,平宣侯也看了医官一眼,将心底的疑问先压了下去,去看着南意迟检查。
得到医官说圣女一切都好,只是疲劳过度睡着了的回答后,平宣侯挥了挥手,让房里的人全都出去。
等到房里只剩下他和苏婉以及一个昏睡的南意迟时,他才问出了在心里压抑了半天的问题:“你方才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消失?”此时他也顾不得平日里的客套了,劈头盖脸就朝苏婉问道。
苏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施阵的过程中我和小阿许一直站在房门外,然后天空中那只眼睛出现又消失了之后小阿许就突然朝后倒了下去,我正好接住她,然后她就变得越来越白,木头她一直敲门想让意迟停下来,可是不管我们在外面怎么敲,意迟在里面像是听不见一样…木头破门也破不开,不止是门,窗户也是一样,然后小阿许越来越轻,慢慢就变得透明了…最后她就这样在我手里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她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宣侯从苏婉凌乱的叙述中拼凑出了事情都大概,他知道的也不比这两人多,此刻也愣在了原地消化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床上,平静躺着的南意迟眼角划过了一滴泪,然后又落入鬓角没了踪迹。
凌思婉从外面拿着封信走了进来,见两人都是一脸沉重的坐在那不说话,知道平宣侯应该也听见凌如许的事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把信放在了桌子上。
信封上写着‘吾妻亲启’。是凌如许的字迹,三人看了看信封面面相觑。
“书房里只有这个?”苏婉问道。
凌思婉点点头:“应该就是这个了,特意放在了很好找的地方,你说…她不会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三个人对这个猜测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如果凌如许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她这么爱南意迟,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她还有别的办法!
三人脸上的表情简直丰富多彩,一时间也没有人再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