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不敢当,尽管讲来。”王仲淹态度谦逊,笑眯眯回应。
这样的对话,几乎是每日外出的常景。
“先生既然续写了六经,定是对儒学有着深刻的理解,敢问在眼下的乱局中,天下纷争四起,儒学应当如何自处,又将引领我们走向何方?”许牧抛出的是一道宏大议题。
此话一出,王仲淹一时语塞,错愕地望着许牧。诚然,这问题太过宏阔,却也正中他内心的思索。
续写六经之后,他对儒学进行了新的阐释,也开始反思儒学面临的困境与未来方向,尤其是在这乱世,儒学若不能与时俱进,恐有失传之忧。就像曾经与儒家分庭抗礼的墨家,如今何在?墨守陈规,不知变通,终致消亡。
空气沉寂下来,气氛变得微妙。
许牧静待回答,不发一语;王仲淹陷入沉思,同样默然。而卢楚,这个实诚人,则在一旁若有所思,完全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
约摸一刻钟后,王仲淹缓缓开口:“《礼记》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学精髓尽在于此。”
这对他来说,是对儒学反思后的最佳总结。
然而……
许牧摇头,提出了异议:“乱世之中,身陷刀光剑影,仅凭儒学修身难以自保,武技更为实用;商贸繁盛,物流不息,商人营利更胜儒士齐家;国家动荡,政令不行,儒学治国显得苍白无力;叛乱频发,四海不宁,兵法策略远比儒学平天下来得直接。”
每一字一句,都直指王仲淹答案的不足之处。
王仲淹面色苍白,却并未动怒,因为他深知许牧之言不虚。他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学者的谦卑,向许牧鞠躬问道:“敢问儒学的未来究竟何在?”
许牧暗喜,正中下怀。
他嘴角微扬,引用了数百年后张载在关中的豪言壮语:“儒者,当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己任!”
这四句话,在后院回响,深深烙印在王仲淹的心间,如开启了一扇崭新的门扉,长久困扰的问题仿佛在这一刻云开月明。
许牧乘胜追击,继续阐述:“所谓为天地立心,是指引导世间正确的价值观念,成为衡量是非的尺度,让世人明辨是非曲直;为生民立命,即帮助黎民百姓找到生活的根基,让人生有所追求,死得其所;为往圣继绝学,是完善先贤的学问,使其不断进化,延续传承;为万世开太平,旨在创建一个可长久传承的文明,实现和谐而多元的世界,达至万世的和平!”
许牧这番话如晨钟暮鼓,让王仲淹深思不已。相比他之前提及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许牧提出的四为,无疑站位更高远,它不仅关乎个人,更是胸怀天下苍生。
古儒多秉持孟子之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而张载则不同,他的思想强调奉献社会,贡献于人,为实现孔子理想的“大同”、“太平”世界不懈努力。
因此,四为超越了个人层面的修养治国,而是心系天地、苍生、往圣、万世,这正是儒学应有的胸襟与气度。
不出所料,在许牧这番苦心思索后抄袭的理论下,王仲淹口中念着四为名言,泪水涟涟。
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生命的真谛,多年来求索未果的答案,在今日的酒楼中豁然开朗。
“请接受仲淹一拜。”
片刻后,王仲淹拭去泪水,郑重向许牧行礼,卢楚在一旁目睹这一切,眼神迷茫,看着角落里的束修,心中莫名不安。
许牧连忙扶起他,语重心长地说:“老王啊,儒学的振兴与发展还需我们共同努力啊。”
卢楚闻言,张口结舌,对于许牧直呼“老王”感到诧异,全身不自在。而王仲淹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深表赞同:“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有幸遇见小友,我的道路不再孤单。”
随后,两人携手步入二楼雅间,留下卢楚一人在后院凌乱。
“这……拜师之事还作不作数?”
卢楚自语,心中满是疑惑。
……
二楼雅间内,许牧吩咐备好仙味居的佳肴美馔,茶与酒一应俱全。毕竟,王仲淹是他未来大学的掌舵人,万民城教材的编写、教育蓝图的规划,都离不开这位智者的参与。
更重要的是,王通非腐儒之辈,历史上的他主张儒释道三教融合,共谋发展。许牧计划在未来提出新儒学主张,结合墨家学说的新儒学,他认为对王通而言并非难事,而墨家的学问,自然指向物理化学等科学领域。
不过,目前万民城中的读书人屈指可数,新儒学的推广还需等待时日,至少得等城市人口突破十万,人才荟萃之时。
故而,当前亟需培养更多的读书人。
饭桌上,许牧趁机邀请王仲淹参加次日立春的踏青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