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中,老仆将书信交给了梁兴奴,“老爷,姚家送信了。”
梁兴奴有些惊讶,在灯光下细看起来。看完之后,将书信就着烛火烧了起来,“回去告诉姚相,按照他说的去做,至于成不成,那是天意了。”
成业殿中,皇帝和中辅们正在商议太学风波的善后事宜,屈辅国将厚厚的卷宗呈送上去,皇帝见此,眉头渐皱。
姚弼士奏道:“圣上,已查明此次太学风波的缘由了。”说着,抬头瞥了眼高座上的太后,见她微笑点头,便知已给皇帝说个大概,更是底气十足,振声言道:“此次轩然大波,皆由前中都丞,罪臣周廉贞一手掀起的!不过被成遂党人借机利用,蛊惑士子之心,挟裹士林之意,激化事态,以求搅乱局势。”
皇帝看到中辅都是沉默,知道私下通过气了,微微叹气。
姚弼士愤慨的言道:“圣上,经过近月调查,已查明原委。这中间大有曲折,周廉贞阴险诡诈,凶狡自肆,先是凭借才干,从太学学士成为中都督学,后升为中都丞,可此人毫不知足,贪念太重,又想攀附高位,谋划着成为中都令!”
目光掠过众人,皇帝意味深长的言道:“人心何厌!得一望十啊!”
这句话让人有些发虚,姚弼士继续道:“周廉贞的妹妹,庄以质的夫人庄周氏招供,是周廉贞和她共谋,故意在宴席设下陷阱,将姚武和庄以质拖入漩涡!先由周廉贞将姚武灌醉,后让叶君姿和庄周氏色诱姚武,致使姚武失礼。这些不过是周廉贞布下的圈套,以此要挟姚老相国和太后,将他提拔为中都令。”
姚政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言道:“老臣失教,犬子无状,也是被人利用了他的短处,抓住了短柄,若犬子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何至于此!”
太后有些气愤的言道:“先帝就为此骂过盆子,虽说这些年盆子有所收敛,可也让人知道了他的短处,父亲以后要严加管教,不要再生是非。”
姚政君诚惶诚恐的言道:“这是老臣的罪过……”
皇帝沉思片刻,“庄以质知情否?是共谋,还是被人利用?”
姚弼士言道:“审讯查证,庄以质被夫人带入周家,未与周廉贞共谋,他侍奉君前,自重身份,不过是被人利用罢了!而庄夫人则是共谋和参与者。此事之后,周廉贞以此要挟,去姚府勒索官职,上次殿审,双方忌讳,都没敢提,就用金银来遮掩索官之事,搞了个不明不白!姚武酒醒后觉察陷阱,便没有妥协,官司打到圣上这里,殿审之事,圣上明晓,臣就不累叙了。”
听起来合情合理,皇帝言道:“没想到还有这些牵扯。”示意继续。
姚弼士继续言道:“殿审中,圣上明察秋毫,明烛独照,周廉贞一计不成,又施一计,蛊惑士子,以求自进。求助昔日同窗王文成,王文成碍于同窗之谊,不明真相,收下财宝,浑浑噩噩中就被步步引入彀中,这些都被彭子谷和詹徽所证实。”
皇帝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王文成参与其中,原来如此。”
看不出皇帝神色变化,姚弼士继续言道:“随着风波渐起,声势渐大,成遂的师傅乜三许觉察到了暗流汹涌,他隐藏幕后,屡屡挑拨士子,从中推波助澜,故意激化事态,希望龙武卫能将士子屠戮一空,来构结祸乱,以求私欲得逞,几乎屠害忠良,动摇社稷!却不想,圣上英睿,才让真相才大白于天下。”
皇帝有些虚应故事的言道:“此子真是丧尽天良!”
姚弼士沉痛言道:“王文成心迹俱恶,乜三许巨奸大恶,不除不足以慰冤魂,臣等商议,如此巨奸大恶,当被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皇帝看着梁兴奴,梁兴奴点头道:“中御所言不虚,臣等也在太学中反复查证,更是印证此事,王文成可能是无心之过,为人利用,但也酿成巨祸。”
公道安言道:“既是如此,那就判二人斩立决吧!”
姚武摆手笑道:“王文成不过被人蒙蔽,激于义愤去做的,后觉察不对,也劝服士子,这么看来,虽有过,也有功,圣上仁爱,依臣看,判个斩监侯吧!”
公协言道:“乜三许来自元越,将他驱逐出去,终生不得进入皇领。”
翻阅厚厚卷宗,皇帝粗看了几眼,便放了下来,“周家精于天文星象,特别是周大监正和公子周禄存,推算历法的本事更是冠绝中土!”见到众人点头,沉吟片刻,反复斟酌,过了片刻,“朕看周廉贞为首恶,诛其一人便可,庄夫人拨弄是非,居心险恶,令其解除婚约,没入教坊司,以示惩戒吧!”
众位大臣齐声言道:“圣上仁爱!”……
出来宫中,姚弼士好奇的问姚武,“中宰为何要救王文成啊!”
姚武笑道:“同门之谊罢了!我的师傅刘龟蒙,也是王文成的师傅。”
姚弼士笑道:“你可真是厚道人啊!这个师弟当日可是要制你于死地的,你竟然不计前嫌,果然气度非凡。我很好奇,刘龟蒙当年为何被姜云天逐出中都啊!”
姚武断然拒绝,“这个……不可说啊!刘龟蒙毕竟是我的师傅,我只能告诉你,最早发现这个秘密的就是我!真的没想到,刘师傅竟然……”说到这里,姚武笑嘻嘻言道:“刚才圣上有言,要罚周家女子入教坊司。”嘿嘿一笑,脸上露出猥琐,“既然圣上这么说了,这周家的女儿,庄以质的夫人是不是也该充入教坊司?”
姚弼士顿时明白了姚武的想法,心中还是有些恐慌,“这样不妥吧,庄学士毕竟是做过圣上的侍读,怎么能如此羞辱重臣,若是让他人知道,岂不是……”
姚武丝毫不以为意,目光中露出深意,“放心吧,周家小娘子岂能不知,她是聪明人,深知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太学党人已把庄以质当弃子了,庄以质再也不会有侍读御前的机会了,周家很快就会败亡了!能入我姚家,就是她的福分,若是她不来姚家周旋,怕是他们周家也会被我们找机会满门抄斩了。周家小娘子聪慧着那,要不然也不会你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
姚弼士苦笑,“其实,今日最怕圣上突然召她质问,若是她御前反悔,那帮太学党人从中挑拨,那就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最后还不知道如何那。”
姚武哈哈大笑,眼神充满自信,“哪怕什么,那就是重审了,论起这搅浑水来,谁家能有我们姚家便利!你大司寇职权所在,太后在深宫策应,圣上深居内宫,你当圣上真是神目如电那!那个小狼蝎见风使舵,这官司越搅越浑,能审明白才是怪事!太学党日趋分裂,梁兴奴那个老货现在正着急统合内部那,他岂能不知深浅,容周小娘子胡言乱语!别忘了,当初可是你和这个老货一同去劝说的,若不是他出面,小娘子岂能绝望?若是今日圣上让周小娘子入宫,若是这个贱人敢反复无常,我敢保证,下次我们连太学党也一网打尽!”
姚弼士见到姚武心意已决,点了点头,“好,把周家小娘子从教坊司捞出,不过此事绝不能让太后知道,若是太后知道,可不是责骂你这么简单了,你这是把仇家的女儿放在自己身边,太后震怒之下,我可就遭殃了。”
姚武道:“放心吧,此事就算是太后知道了,也有应对之词,也不牵扯你就是,再说,我大姐的秉性你也不是不知道,总是雷声大,雨点小,大不了罚我闭门思过半年,到最后,能奈我何,你就放宽心就是。”……
庄以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被姚弼士引入姚家府第内。
走在路上,庄以质很是感激的言道:“在下多谢大人,不计前嫌,将夫人从教坊司救了出来,他日若有机会,在下定当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姚弼士嘿嘿一笑,“这都是姚大人的意思,在下不过是跑跑腿。”
庄以质言道:“还是姚相国大人有大量,不但不计前嫌,还救了在下夫人,每每想起过往,在下也是懊悔不已,当初何必不明是非,误解了姚大人,惹来如此风波。”说着,长长叹了口气,“走到今日,我也算是看透了梁相了。”
姚弼士呵呵一笑,“梁相是不是不再理睬你了?”
庄以质没有回答,只是言道:“待我带走夫人,我们就远走他乡了。”
等到了厅堂门口,姚弼士笑道:“你的夫人正在等你,我就先走了。”说着,便转身急匆匆的离去。庄以质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热血上涌。
见到庄以质到来,姚武粗暴的把赤裸的周氏拉了过来,抓住周氏的头发,让她看着庄以质,眼中尽是嘲讽。庄以质只觉得一片空白,不知不觉中咬破嘴唇,鲜血顺着嘴角留下,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端庄的妻子竟是如此淫荡。
默默离开姚府,形同僵尸的在喧嚣的大街上一直前行,待走到铁浮桥上,看着滚滚元水,不堪其辱的庄以质顿觉生无可恋,闭上眼睛,跳入滚滚元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