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浦安城北门,高治羊三人奔着东元而去。
褚羊士整理着书籍,问道:“师傅,到了东元,如何破局?”
高治羊放下书卷,望着窗外秋景和忙碌的农人,“为师也在思虑破局之法,我们并不了解东元,凭空提出的国策怕也难入君王眼啊。为师想,权贵更关心个人沉浮,向来是不问苍生问鬼神!为师便想着由此入手,可能破局。”
褚羊士点头,“的确如此,师傅是不是想好了。”
高治羊点头,“你还记得‘东国一口羊,八公儿骑上’吗?”
褚羊士面露不惑,“童谣而已,在常扬就常听坊间小儿唱起。”
“这就是破局之道!”高治羊悠哉言道:“这几日,为师思来想去,也许没必要去见东元王,去见大司马更妥,听说这位大司马虽为武将,但喜欢结交士子。凡有士子拜访,不管何人,都要见上一见,以示尊重。”
褚羊士点头,“师傅是对的,该换条路走走了。”
高治羊凝思道:“大司马此举,必有深意。‘东国一口羊,八公儿骑上’这首童谣,你不觉得正好契合这位东元悦公兼大司马吗?”
褚羊士不解此言,“童谣和大司马,风马牛不相及啊!”
高治羊言道:“大司马名辰善,善者,从羊从口,‘东国一口羊’可是契合?”
褚羊士反问道:“可还有‘八公儿骑上’那,这可契合不上。”
高治羊道出来这几天来的思索,“这要从九宫飞星讲起,这九星为一白、二黑、三碧、四绿、五黄、六白、七赤、八白及九紫。按洛书排布,由中宫作起点,按数序飞移,这八为白,羊士,你还记得这位大司马的字吗?”
“弟子查查。”褚羊士拿出小册子,翻到东元章节,查询起来。
高治羊自信道:“不用看了,大司马字仲畠,这仲字有中,而畠字有‘白,田’,田为土,五德之中,土为中。八公儿从九星上来说,应对的是八白无疑了。”
“咦……”褚羊士流露出惊异的神情,赶忙取出《九宫图》翻看起来,“听师傅这么一讲,是有点意思。”细看《九宫图》,仔细想了想,慢慢皱眉,“可是,这九宫飞星可是风水之说,在风水之说中,却是风水轮流转的啊!”
“学的倒是深入!”高治羊流露出赞赏,闭目掐算,睁开眼睛,面露喜色,“不错,风水轮流转,二十年为一运,九宫为一百八十年,三个甲子,这二十年可是兑居中,为大运年,不过已过十九年了,留给大司马只有一年了。要想劝进大司马,就要加快脚程了,要不然为师的这个计策可没什么用了。”
褚羊士面露惊讶,“师傅说,大司马必在今年谋反?”
高治羊志得意满,“还有更有意思的,这八公儿合起为八卦中的兑,这兑是‘悦’意,大司马封号可是悦公啊。不管是名,还是字,还是封号,都能契合。这童谣如此应在大司马身上,怕是大司马编造后散布的。前去大司马处,若童谣是他传起的,那算是看破他的计划,若他不知,那算是窥破天机了。”
褚羊士隐隐担忧,“师傅帮大司马出谋划策,是要准备效忠大司马吗?”
高治羊沉默的望着窗外,悠悠言道:“羊士,我们是策士,除了我们的野心,没有什么是值得我们效忠的,他们只是我们的工具,并不是我们的主人。”
巨嵎城中,衣着朴素的修增安和高治羊相约在普通的酒家见面。
很普通的饭菜,高治羊给对方斟酒,笑道:“修兄。”
修增安努力回忆对方,当看到对方右眼处的疤痕,突然想起来此人是谁了。
高治羊见对方盯着自己右眼处的疤痕,又见到对方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没等对方开口,便言道:“你认识的他已经死了,我就是元越高治羊。”
往事对他太过于耻辱,知道对方不想提起,修增安叹息一声,“治羊兄,我已奏明王上,不过我有些不解,高先生算是大司马倚重之人,为何帮助王上。”
高治羊脸色平静,“不过是多条路罢了。”
修增安点头,“枢密院安排对大司马的监视了,诚如你所言,大司马的确是有异动。但还不确定是不是谋逆,现在是秋天,也是兵戈多动之时。”
高治羊信心十足的言道:“大司马必定在今年起事,他一定会紧锣密鼓了,错过了今年,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在他命格中,今年是最后的富贵之年,所以最好将大司马召唤到王都,好好看住,别让他兴风作浪。”
修增安问道:“你不怕大司马察觉?他想害你,不过是踩死一只蚂蚁。”
高治羊浑不在意,“修兄,你多虑了,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大司马怎么可能注意我那,若大司马真视我为心腹,我也不会把消息给你。”
修增安问道:“你劝进大司马,让他有了忤逆之心,又把他忤逆的消息告密王上,打的算盘是,大司马胜了,劝进有功,算是从龙之臣;王上胜了,告密有功,算是辅佐之臣。不过,你不怕大司马追究你的告密,王上追究你的劝进。”
高治羊摇摇头,无所谓的笑道:“修兄多虑了,这两边杀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很多秘密就随着死者埋了。事情扑朔迷离,哪还有谁说的清楚,胜利者是无心追查的,因为错误都是失败者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修增安知道高治羊已经做好了准备,“既然你这么做,必然有脱身之计,看来我是多虑了,治羊兄有何打算?”
高治羊毫不犹豫道:“我欲做东元特使前去河间。”
修增安点头,“打算避祸去了,看来这就是你的脱身之计啊!”
“修兄果然是绝顶聪明。”高治羊赞赏道:“兄弟二人,必会你死我活的争斗,我和你不同,我是路人,不过是劝进几句,犯不上为他们赴汤蹈火,我还是为东元做点事情吧,不管将来谁赢了,都需要河间的友谊。”
“你说的对,能拨云见日,看破迷局,治羊兄的确比在下聪明多了。”修增安也衷心的赞叹,“依你的眼光看来,谁赢得可能性大?”
高治羊道:“五五之分,不然,也不会有今日局面。”
“大司马战功卓绝,人望很高,而国王有大义名分在手!”修增安点头,“我带你去见王上,不过你打算如何说动王上,让你前去河间。”
“联合河间,吞并大陆泽。”高治羊简略的言道。
“可否细解。”修增安言道:“我绝不会夺人之美的,也许能拾遗补缺。”
“修兄若不嫌弃,也好给我指点迷津。”高治羊言道:“大陆泽是河间发源地,旧都大昭城就在其中,他们当然愿意返回祖地。东元若能夺下广野泽,既可制肘河间的南向扩张,也可限制皇领的北向发展。两国可商议瓜分大泽。”
“不错,随着元镇稳固,这个政策正当其时。”修增安点头,“过几日,我们去见王上,你能不能去河间为使,自然由王上定夺了。”
秋风吹落直道两旁的杨叶,将道路铺陈成金黄大道。
一辆马车在大道上慢行,侍女戎韬玉将薄寒衣和裘皮取出来,给高治羊披上。赶车的褚羊士言道:“师傅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巨嵎城待了还没十天那,弟子看来,大司马也很器重先生的,先生何不留在大司马府?”
高治羊告诫道:“羊士,大司马不过是个跳板!我们是纵横策士,不是刺客死士。我们不出卖我们的刀剑,而是出卖我们的智慧,我们只管献计献策的,不会纵横沙场。等将来大司马和国王分出胜负来,再返回来也不迟。”
褚羊士很是钦佩的点头言道:“先生说的有理。”
高治羊言道:“大司马不过是看为师的天命论让他更有天命,为师不过是利用他见到了王上,我们相互利用罢了。若他无忤逆之心,为师的天命论又有何用?若不是修增安想把为师尽快打发到河间,怎么会力劝王上将为师派到河间?”
褚羊士笑道:“谋士和嫔妃一样,不过是争宠夺爱罢了。”
“哈哈,没错。”高治羊肆无忌惮的大笑,“天命这个东西,最是虚无缥缈,但对愚民来说,却很有说服力,愚民无知,被他人所左右,宛如羊群,脱离了领头羊,就会迷茫的,不知道要走向何方,所以我就给他们指指路。”
褚羊士快马加鞭,“师傅到了河间,作何打算?”
高治羊疲倦的伸个懒腰,“见机行事,哪有打算,避祸而已。”
褚羊士看着高治羊,好奇的问道:“师傅是不是太学出身?”
高治羊心情颇好,开玩笑般的言道:“师傅原来还待诏过御前那。”
褚羊士摇摇头,似乎料定师傅逗他,笑道:“师傅开玩笑了。”
高治羊看着窗外,陷入回忆之中,他的眼中浮现住了中都的一草一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