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贼中计了!”数里外跟进的官兵听到高亢的羊角号声,很是兴奋,举起赭红色的白泽旗帜,勒紧战甲马甲,立起长枪,拔出战刀,准备进攻。
翼尉喊道:“别吓跑了油贼,等他们打起来,我们再进攻。”
看到翼尉,就知道为什么被喊做黄毛犬了,头发微黄,这就是禺支西部人特征,带有图兰血统,这些异族人多是西域商人留下的私生子。
手下催促道:“这群兵油子能挡住油贼?还是快点上吧,别让油贼跑了。”
金毛犬大笑道:“哈哈,一群卑贱的流民降军,没指望他们能抵挡,上百人也够油贼杀会儿的,杀光了这些流贼,能省下千两饷银那,你我可以好好喝顿酒了。”
看到身边的世子跃跃欲试,准备厮杀,龙华知道肩负的责任,必须保护世子平安返回阳华城,只是担心油贼作乱,才想方设法诱出杀光。
“少主在此督阵。”龙华劝住世子,“让他们去解决那些流贼就是了。”
半烛香已过,遥遥看到油贼彪悍的战马和娴熟的骑术,龙华隐隐不安,低声对世子言道:“不对,油贼怎么这么多战马,我们还是退回去吧!”
世子目露嘲讽之色,“怎么,这点贼军就怕了?”说着,不待龙华多言,便高举马刀,策马而出,豪迈言道:“兄弟们,随我杀敌。”
见到世子冲锋,龙华不做他想,高喊:“白泽卫的儿郎们,随我冲锋!”
合着战马的节奏,白泽战旗飘扬,骑兵高唱邕国战歌,“铁山碎,大漠舒;二虏劲,连穹庐。邻瀚海,专昆吾;夷群寇,压乱徒……”
“压乱徒!”骑兵齐声呐喊,声势雄壮,随着刀锋指向,山崩海啸的涌入峡谷,张弓搭箭,冲着油贼而去,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如同敲击大地的战鼓。
胯下战马长嘶,冲在最前的世子农皋骞翮披挂华贵的赭红战甲,绣着白泽的金丝战袍迎风招展,尽显阳刚俊朗之气。他初上战场,看到阳光下的闪亮战刀,听闻马蹄轰鸣,想起先祖的功业,顿时热血沸腾,策马冲锋,势不可挡。
听闻远远传来油贼冲锋的马蹄声,如此雄壮有力,就有不祥的预感。能有这种马队,还做什么油贼,龙华心中不自觉涌出两个字,阴谋!想到这里,策马上前,遮挡住世子战马,让亲卫们超越过去,在前冲锋,以便护卫。
突然,丛林中锣声响起,无数流民军冲入山谷狭道,往路上投掷拒马桩,这些刺竹制作的简单拒马桩无法杀伤铁甲骑兵,可骑兵也不得不让慢下来。
突然,丛林中射来了大片弩箭,将冲锋在前的数人射落马下。
“弩箭!”听到破空的箭啸,龙华才真正感到恐惧。这是绝不该出现在流民军手中的武器。看到后路被断,高声命令道:“快,冲出破马陵!”
伍少壮见官兵冲了过来,赶紧起身,招呼大家推开粮车,让出道路。
出乎所有的意料,杜起非但没有搬开,反而高喊,“兄弟们,把他们堵死!”说着,就将粮车横了过来,挡在出口处,“咱们报仇的时候来了。”
见大哥对官兵动手,伍少壮很是兴奋,赶紧的要横过粮车。见到手下的兄弟们还是满脸的懵懂,上前猛踹,高声大骂,“他娘的,赶紧干活。”
流民军顺势冲下,竹矛冲着官兵刺去,官兵用轻弩不停回击。可林中涌来的流民军太多了,源源而来的竹矛在眼前乱晃,官兵招架不住,想撤出混乱的战场,可退路被层层拒马桩堵死,只得下马迎战。厚厚的战甲让官兵变得迟钝,不时被横七竖八的拒马桩绊倒,受惊的战马乱窜,让战场更加混乱。
战士呐喊声,战马嘶鸣声,军官吆喝声,巨羊号角声,受伤惨叫声,混乱让灵活的流民军如鱼得水,随着一个个官兵倒下,流民夺过官兵的战刀,士气如虹的冲了上去。随着隆隆战鼓声起,林中呐喊着冲出上百身披铁甲的精锐,他们勇猛穿插,将勉强列好的骑兵战阵冲散。铁甲兵的出现,摧毁了官兵最后的战斗意志,他们绝没想到流民中竟有铁甲弩箭出现,知道绝难抵抗,纷纷下马投降。
围攻零零星星的抵抗,追赶四处逃散的马匹,扒下死者甲胄,捆绑放下刀枪的俘虏,伤重的战马被屠宰分解,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流民军有条不紊的忙着。
龙华统领的精锐保护着世子,冲到了大车前。见大车堵死道路,只能下马搬开粮车。随着战鼓声响起,又有上百铁甲军从山谷中冲了出来。
看着异域特征的面孔,灰黄的眼睛,龙华惊惧的喊道:“瀚海兵。”到了现在,确定这是针对世子的阴谋了,赶紧对手下喊道:“冲出去!”
瀚海兵岂容他们撤走,羽箭冲着身着华服的世子而去,将坐下战马射死。
龙华命令士兵下马,用鸢盾结阵,将世子围在中间,徐徐退到山崖下……
尤少白翻身下马,亲切的拍着杜起肩膀,朗声言道:“杜兄弟,辛苦了。”
尤少白个头不高却很强壮,因为骑马有些罗旋腿,头发灰白,浓密的眉毛耷拉的如同笤帚,相貌普通却有着威严。杜起敬佩言道:“能打这样的胜仗,我老杜不得不服啊!这么多年了,大哥的带兵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伍少壮笑道:“大哥瞒的我们好苦啊”
冯立清上前,和尤少白相互锤了下胸膛,看着伍少壮哈哈大笑。
尤少白上前大笑,“老弟,本打算告诉你的,老杜怕你心里藏不住事,也就没说,老弟莫怪啊!我和老杜是十多年的把兄弟了,到了今日才敢相认啊。”说着,对他们三人笑道:“这里的骏马,任挑三匹,算是哥哥的见面礼。”
尤少白站在马车上,高喊道:“我是尤少白,油贼头目尤少白,一诺千金的尤少白,放下你们手中的刀枪,我尤少白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战阵中的龙华高喊,“兄弟们,瀚海人和贼军向来言而无信,喜欢杀降,我们决不能被他们骗了,坚持住,郡兵已从阳里出发,援军马上到了。”
世子高喊,“兄弟们,挺直脊梁,我们是邕国好儿郎。”
有士兵高喊,“他娘的,一群匪寇,也配招降老子。”
这句话更是激励士气,官兵中传来轻蔑的哄笑声。
伍少壮很是气恼,拿起大刀,就要上前,“兄弟们,砍死他们。”
尤少白伸手拦住了他,“兄弟,现在不是咱的事了。”
看到尤少白要撤离,瀚海兵的头目上前,用生硬的中土话言道:“你不能撤,你答应我们要杀死那个人的,我们给了你这么多马,剑,甲,你这是失信。”
“失信?”尤少白哈哈大笑,指着农皋骞翮,“你告诉我要杀死的,也不是那个人啊!”转头对流民军大喊道:“兄弟们,咱们回营!”
漫山遍野传来了欢呼声,流民军向着林中而去,很快消失。
林中道路上,伍少壮问道:“大哥,为啥不宰了那些狗日的官兵。”
“老弟,他们办事,为啥要豁出咱们兄弟的命。”尤少白脸色阴狠,口气决绝,“告诉兄弟们,在山中守着,逃出来的瀚海兵,一个都不要留。”
杜起点头,“大哥说的对,走了就是麻烦。”
尤少白点头,“你们在这里守着,若是他们逃出来的人多,不要厮杀,慢慢跟着他们,在这老林子里,咱们才是真正的主人,让林子吞了他们就是。”
两支军队如同对峙的狼群,见到尤少白远去,瀚海军不再犹豫,睁着血红的眼睛,高喊着“西朗”,发起冲锋。这些瀚海兵知道,不管是胜是败,绝无逃出的可能,左右都是死,若能杀死敌人,就能让家中人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幸亏龙华预判得当,靠山结阵,借助地理防守,瀚海兵强攻不利,损失惨重,就想绕到侧翼和身后进攻,双方沿着破马陵的山坡,展开殊死搏斗。
北风漫卷,挟裹着漫天大雪,双方都存了必死之志,战斗瞬间就进入了白热化。滚烫的鲜血在雪地上肆意挥洒,留下的血迹触目惊心。毕竟是寡不敌众,随着战斗进行,世子身边的护卫伤亡大半,瀚海狼兵从四面围了过来。
龙华擦了把脸上的鲜血,催促道:“少主,先往山里撤。”
浑身鲜血的骞腾反而没有恐惧了,手刃了两名敌人后,他觉得体内的热血沸腾,粗暴的高喊道:“让他们去死。”高举着长刀,无畏的冲了上去……
烟尘滚滚,千名骑兵高举白虎旗,在路上疾驰,扬起漫天尘土。白虎旗表明这些骑兵属于最强大的虎豹骑,专门负责保护都君的力量。
看到飘扬的白虎旗,瀚海兵头领知道功败垂成了,嘶喊着冲向世子,拼死的气势,让头领一鼓作气的冲到了世子面前,长刀眼看就要砍在世子脖颈上。
“当啷”一声,沉重的钢刀砍在了龙华的铠甲上,深入肩胛骨中。当头领拔出长刀,再要砍去时,世子的长刀狠狠的剁在头领脸上。
“隆隆”的铁骑经过,瀚海兵成片的倒下……
辛暤琦下马,单膝跪拜,“殿下,救驾来迟,万望殿下宽宥。”
世子脸色愤然,咬牙启齿,“辛将军,务必将油贼抓获,本君要将这些贼军千刀万剐,究竟是谁要下毒手,勾结瀚海来谋害本君。”
辛暤琦命令道:“将这些瀚海兵的脑袋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