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江姝静的目光在人群中绕了一圈，意外的发现该在名单上的徐燕宜并没有出现。
不仅是江姝静发现了，许多在户部做事的贵女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徐燕宜的容色在京城贵女中是一等一的好，家世也不差，如今又是颇受帝妃宠爱的二皇子的未来正妃，她的动向自然备受瞩目。
“徐家的那一位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到？”
有贵女四下里看了看，疑惑地出声问道。
“不知道，徐姐姐许久没有在人前露过面了，就连户部的差事都告了好些日子的假。”
有与徐燕宜关系亲近些的贵女轻声解释道：
“前些日子我去徐府探望燕宜姐姐，说是染了风寒在家中养病，不宜见人的。”
众人点点头，倒也没放在心上。
甚至有一丝徐燕宜没有出席的侥幸，毕竟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在场，必然会夺去许多的关注。
今日可是在荣贵妃娘娘面前露脸的大好时机，说不得入了贵妃的眼就可成为亲王妃，从此便是一步登天。
就在众人神情各异，心思纷飞的时候，荣贵妃扶着孙嬷嬷的手施施然而来。
今日的荣贵妃是春风得意，艳光四射，站在高阶上看着下面花骨朵一般娇嫩的年轻姑娘们，心中十分满意。
她们，都是关雎宫，是荣贵妃的体面和尊荣。
荣贵妃的目光在她们的面庞上缓缓扫过，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容，笑道：
“前些日子关雎宫里的荷花先御花园的冒了两处尖尖，本宫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意头，又恰逢本宫的两个儿子一个得了如意佳人，一个于社稷有功，岂不是更好应了这两株早荷？”
一众贵女齐声应贺着，笑声盈满了整个关雎宫，两株粉嫩嫩的早荷于风中摇摆得越发欢快了。
“诸位姑娘们既然都到齐了，那本宫就请各位移步后殿，先赏一赏宫里新排的折子戏。”
众人纷纷起身，桃红柳绿的绸缎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江姝静也随她们起身，忽然目光一凝，落在一个神情有异的姑娘脸上。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她就是刚刚替徐燕宜解释为何没有出席的那位姑娘，此时她面上浮起犹豫纠结的神色，张了张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娘娘——”
薛晴玉突然从人群中跳了出来，扬声道：
“徐姐姐还没有到，我们不再等等吗？”
荣贵妃闻言停下脚步，原本笑盈盈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一旁的宫女连忙上前，福身道：
“徐姑娘身子不适，说是不好进宫过了病气给娘娘，这才不来的。”
荣贵妃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不少，正要提脚继续往里走。
薛晴玉却歪了歪头，故作天真的问道：
“徐姐姐只不过是染了风寒，都躲在府里养了小半月了，怎么还没好？”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刚好够前头的荣贵妃听了个清清楚楚。
荣贵妃转过身来，分辨不出感情的目光在薛晴玉的脸上刮过，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去请！”
众人终究还是随荣贵妃移步到了后院，折子戏也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不过，荣贵妃的脸色却不好看，陪坐着的贵女们心思也都重了起来。
随着外头的宫女一趟一趟地向荣贵妃递消息，众人眼看着贵妃的脸色越来越沉，席间的气氛也渐渐降至冰点。
就连在台上唱着欢快戏词的旦角们也都放轻了声音，扭转腾挪间不敢发出一点多余的动静。
“继续请，请到她来为止！她徐燕宜就是病得要死了，抬也要给本宫抬进宫里来！”
荣贵妃似乎是气极了，咬着牙说了这么一句。
纵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漏了一丝口风出来，而这丝口风就这么被姑娘们在眉眼官司间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姑娘们不敢大肆讨论，可也都看出来了荣贵妃对徐燕宜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是不满的。
这就使得一些门第低些的姑娘又重新活络起了心思。
台上的一折戏唱完，徐燕宜的身影也出现在关雎宫的殿门处。
她戴着幕篱，身姿挺拔，一步一步地朝着荣贵妃走去：
“臣女拜见贵妃娘娘！”
荣贵妃阴沉的目光落在徐燕宜的身上，声音冰冷：
“你不是说病了吗？本宫瞧你可是康健得很！”
徐燕宜挺拔的身形微微一顿，很快就轻声解释道：
“原是病了的，想来是娘娘福泽深厚，暗中护佑了臣女，此刻得见娘娘凤颜臣女这会子觉得已经好多了。”
这样的恭维并没有让荣贵妃面色好看一些，反而越发觉得徐燕宜心口不一，对她越发的不喜了。
荣贵妃盯着徐燕宜面前垂下的长长轻纱，心中越发的不喜：
“青天白日的，你遮着脸做什么？”
“臣女虽得了娘娘庇佑，但终究身子还没有好全，怕过了病气给娘娘，伤了娘娘凤体。”
荣贵妃眼底闪过轻蔑，站起身来走到徐燕宜面前，掀了掀唇：
“本宫身子就不劳烦徐姑娘多操心了。”
说着，荣贵妃伸手向那碍眼的轻纱。
不料，徐燕宜却向后退了一步，轻声提醒道：
“娘娘，小心！”
可这份提醒落在荣贵妃的耳中，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和威胁。
她不由的怒从心起，手掌翻起，一把打下了徐燕宜头上的幕篱。
幕篱勾着徐燕宜头上唯一的一根玉簪一同落下。
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徐燕宜的长发缓缓滑落披散下来。
孤零零的徐燕宜站在那里，看起来狼狈极了。
荣贵妃满意地看着徐燕宜出尽洋相的样子，心里头自皇帝赐婚之后便一直梗在心头的那口气总算是平顺了不少。
可她的目光落到徐燕宜的脸上时，面色大变，一双美眸因惊骇而瞪大，盛满了不可置信。
“你......你的脸......”
荣贵妃的身子因为太过震惊而摇晃起来，靠着死死攥住孙嬷嬷的手才不至于摔倒。
而座位靠前的几个贵女也看清了徐燕宜的脸，同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只见徐燕宜的脸上纵横交错地分布着数条疤痕，将她原本娇艳的面庞分割的四分五裂，看起来十分可怖。
相比之下，事件的主人公徐燕宜则显得要淡定的多了，她先是浅浅福下一礼，轻声告罪道：
“臣女失仪了。”
然后弯下腰，将地上碎裂的玉簪碎片拢在掌心收至随身的荷包中，然后捡起地上被荣贵妃打掉的幕篱戴好。
而此刻，荣贵妃也终于恢复了理智，急促地拍了拍孙嬷嬷的手，压低了声音吩咐道：
“你把徐姑娘带到后殿去，然后派人悄悄地去请陛下！”
孙嬷嬷应声，引着徐燕宜离开。
荣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笑颜道：
“本宫有些体己话想要私下与燕宜说，就先失陪了。”
“是。”
荣贵妃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姑娘们各自都松泛些，想听什么戏可自己点，想逛院子也可自行结伴而去。
等到院子里的贵女们都三三两两地散开去，荣贵妃才转身，急急地朝后殿奔去。
“娘娘，您当心脚下。”
接替孙嬷嬷的大宫女关青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荣贵妃提着裙摆，一边凑近了荣贵妃低声问道：
“娘娘，今日计划的事还继续吗？”
荣贵妃在殿门口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一眼散在角落里的众人，面上浮现出犹豫纠结之色。
许久，荣贵妃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关青蹲下身子，双手替荣贵妃整理好宽大的裙摆，然后弓着身子向后退去：
“奴婢遵命。”
而荣贵妃则挺直了腰板，弯起一个雍容得体的笑容，迈进了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