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亚娜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斜,夕阳从窗外透入,把她银白色的长发染成了金色,她直起身靠在床上,这个动作也惊醒了靠在她床边小憩的时辰。
“你醒了啊。”时辰立刻清醒了,“你师傅去处理收尾工作了,所以暂时由我来......”他发现伊莉亚娜的情绪不太对劲,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可以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拼命把头扭向窗外,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好。”时辰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伊莉亚娜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一片黑暗之中,那幅血腥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泪水渐渐盈满了眼眶。
她小声地抽泣起来,但根本无法抑制住胸中激荡的情绪。悲伤如浪潮般冲击着她的泪腺,到最后抽泣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强烈的悲伤压得她喘不过气。
时辰站在门旁,听着门内嚎啕大哭的声音,微微垂眸,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连安慰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或者更久,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伊莉亚娜红着双眼对时辰招了招手,他站在床头定定地看着她。
夕阳下的伊莉亚娜很漂亮,时辰看着她哀伤的表情,甚至不忍心打破这份安宁,两人就这样相视无言沉默了许久。
片刻后,还是伊莉亚娜先打破了平静,“生命萌芽,是有可以减少伤痛的作用吗?”她抬手了看自己原本被恨意捏碎的腕骨,现在除了淤青基本已经没有其他不适了。
“是。”时辰点点头,“你现在......”“我没关系,只是又麻烦你救了我一次。”伊莉亚娜对时辰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在说出这句话后,病房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在空中浮动的,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微尘才能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为什么不躺在床上,你的伤明明更重。”过了十几秒,伊莉亚娜又开口了,她看着时辰右臂上的石膏微微垂下眼睑。
“我没事......嘶!”他高举起手臂想证明自己没事,但刚举起一半,又龇牙咧嘴地放了下去。
“你休息吧。?伊莉亚娜掀开被子下床,把时辰扶了上去,他感受着少女残留的体温与金桂的幽香,突然感觉自己这伤受的好像还不亏。
“我想一个人下去逛逛,可以吗?”她轻轻问了句。‘当然可以。”他点点头,看向伊莉亚娜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对了......”伊莉亚娜突然回头,坐在时辰身旁,取下她一直不离身的生命萌芽,靠近他,轻轻把它挂在了他脖子上。
轻柔缱绻的呼吸打在自己耳廓,温暖的气息触之即离。
“你......”时辰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看眼前神情柔和似水的少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伊莉亚娜起把脸侧垂下的银发撩到耳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谢谢你啦。”
时辰用手捧起挂在胸前的生命萌芽,它在夕阳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辉,他就这样呆了许久,等回过神来,病房中只留下了自己一人。
“Galgame男主过剧情cG时,原来是这种体验......”他看向窗外,喃喃自语。
窗外的天空金霞遍布,风中残云像被金粉浸染过的绵花,粉饰了天空一角,太阳奋力播撒着余晖,或许现在,才是天空最为耀眼的时刻。
......
伊莉亚娜走出住院部的大门,此刻的心情如同灌铅般沉重。
之前的日子里,她只是沉浸在获得全新人生的新奇之中,而现在经历了这次恶意的事件后,她就像被一桶冷水泼醒了般,想明白不少东西。
自己已经无法回归普通人的生活了,就像院长说的那样,秦鸢已经死了,她现在只是伊莉亚娜。
想到这里,她目光不禁有些暗淡,暮色渐渐浓重,身边的环境随着草木的增多愈加幽深,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园中。
随意地在一张石质长椅坐下,夕照轻柔地落在她脸上,她闭上眼,此时本应是众鸟归巢的时候,可周围茂密的深林却十分安静,只偶尔传来鸟类的一两声啼鸣。
“滴——”一声鸣笛,伊莉亚娜睁开眼,视线投向传出声音的林中,那里停着一辆她再熟悉不过的老旧面包车。
并无任何违合感,她只觉得温暖。伊莉亚娜从长椅上站起身,轻轻拉开车门。
熟悉的汽油味混合着廉价的香片味道扑面而来,她坐上后座,窗外的景色也骤然发生变化,从暮色沉沉的深林,变成了万里无去的晴空。
面包车颠簸地行驶在公路上,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头发上,驾驶座旁自带的收音机正播放一首英文歌,声音被信号拉扯得断断续续,但仍可以听清它的旋律。
I will be gone before long.
不久我将永远离开。
I know I'm wrong.
深知大错已铸。
No matter how far I go, they find me out.
惊慌失措的我又能逃到何处。
I wish the gusts took away my gloom.
愿身边轻风带走我纷扰忧愁。
I can't help this vague feeling.
难以遏制眼前世界变得模糊。
不知是不是错觉,音乐的音色随着车辆的行驶,失真似乎也变严重了,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不满地拍拍收音机,把它的音质拍的更差了。
“再拍它就彻底坏了,父亲。”耳边传来于独属于少年的稚嫩音色。
伊莉亚娜静静看着到驾驶上的少年,那曾是她无数次在镜中见过的自己。
“有些东西拍一拍也是可以修好的。”院长这样说着,慢慢将车停了下来。
“咕......”伊莉亚娜的头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盖住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奇怪的闷哼。
“伊莉亚娜。”院长叫了她一声,少女抬起头,院长和秦鸢正回头向她微笑,道路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与天空。
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耳边是微风吹过,眼前是一片晴朗。
“前进吧。”
少女睁开眼,夕阳已经快完全沉入地平线了,只余漫天零落的火烧云眷恋着残余的晖光,不随天幕一同暗沉下去。
她遥望着天边最后一丝金霞,向着林中掠过的清风低语。
“一路顺风。”
......
“哗啦——”伊莉亚娜坐在院长的办公室中,翻阅着院长曾和秦鸢提过的那本记事本,上面记着许多福利院里曾发生过的事。
秦鸢的笔记被摊开放在一旁,从旁边掠过的阵风,偶尔将它翻过一两页。
距离恶意入侵已过去两天了,伊莉亚娜再一次回到这里,代秦鸢践行与院长那个未完成的交换笔记的约定。
院长的笔记上面记了很多东西,大多都是围绕孩子们。
他甚至连给孩子们上高中,大学的学费都备好了。而直到现在伊莉亚娜才从笔记中得知院长还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靠着稿费才勉强支撑起了这么多人的开销。
而在相关部门处理之后,福利院也变成了公立,孩子们的生活条件变好,院长的希冀应该也算实现了吧,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呢?如果知道的话,他应该很开心吧?
想到这里,伊莉亚娜唇边也染上了一丝笑意,而关于院长的离去,她也并没有完全和曾经的兄弟姐妹们隐瞒。
她告诉了那几个年纪相对年长的孩子。当然,是应对非知情人的说辞,至于其他的孩子,还是等他们稍微长大再说吧。
“咚咚”门被敲响了,唐雪梨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小伊,咱们该走了。”
“好。”伊莉亚娜朝她点点头,昨晚她并没在福利院过夜,所以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只知道发生了某些变故,具体什么都不知道。
伊莉亚娜合上笔记本,将它放在书桌上,也许少女会在未来的某天回到这里,再次翻开这本笔记,回忆这里曾发生过的故事。
而这里,也将成为她旅途的起点。
上京市唐器重工总部,二十六层,上午十时十六分。
“咕——嘎”男人被浑身绷带缠的像个木乃伊,他的身体平放在沙发上,不断蠕动着发出难听的嘶吼,全身的绷带都被染成了血红色,顺着真皮沙发的纹理滴在地上。
“本来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不容易了,再乱动我可不保证你能活下来。”爱意“啪”地一声合上手中的书,微笑着看向沙发的方向。
但沙发上的人形没有回应,仍然动个不停,让血渗的更多了。
“忘记耳膜还没被嗔意补上......”他随意地把书放在桌子上,背着手走向房间内的落地窗。
窗外灯火通明,却掩不住夜色深沉,漆黑的天幕倒映在他眼中,死寂而沉静。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狼狈呀,真让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女人拿起放在桌上的书,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忍俊不禁~”她以书掩住嘴角,轻佻地讥讽着。
“妒意小姐。”爱意脸上仍然挂着笑,但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我没找您,您却找上门来了。”
妒意坐在爱意身后的桌子,摆出一个妩媚的姿势,对着落地窗欣赏看自己侧颜的反光,漫不经心地耸耸肩。
“来看看你们咯,居然不领情,真无聊,走了走了。”她轻盈地跳下桌子。
“你的的假情报让恨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要是想毫发无伤地走出去,怕是有点说不过去吧?”爱意手中寒光一闪,兽袭的尖爪无声无声地对准了她。
“我告诉过你那个小丫头的姓是菜茵,你在发现她是上位种族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蠢能怪谁?”她的双眼微眯,停下了脚步。
“你告诉我她不可能是,我也想过其他可能,直到她那双眼睛的出现......不管怎样说,是你间接导致了我们的失败。”他死死盯着妒意,兽袭爪尖亮起淡淡的青色气旋。
“呼——”暴烈的风声吹过,一巨大的骨镰直挺挺地嵌入地面,竖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几乎要将整块地面一分为二。
“恶意内部不准内斗。”把骨镰砍入地面的赤发少女轻描淡写地说,琥珀色眼瞳闪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爱意瞥了一眼握住骨镰的少女,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冲她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晚上好,漠意小姐。”
妒意有点委屈地看向被称作漠意的少女,不过终究还是没有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漠意看了一眼爱意,眼中闪过丝丝晦暗,她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压抑什么,随即快步走出门,房间里顿时恢复平静,重新沉寂下来。
爱意回过头远眺着窗外,心中扭曲的爱意如林中杂乱的藤蔓,开始疯狂生长。
天上闪耀的星辰在不断陨落,他们让暗黑的天幕回归死寂,恶意在阴暗的角落再度滋生,永无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