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至和秋至并肩坐在草席上,靠着潮湿的墙头,头发有些凌乱。
牢房昏暗,时不时传来几声哀嚎,令人心头发紧。
夏至独自坐在靠近门栏的地方,身子微侧,眼神盯着地上一道干涸的血痕,不知在想什么。
秋至撇了撇嘴,语气不耐。
“叫叫叫,吵死了。”
春至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是前几天送进来的那些人,听说是一群卖香囊的。”
“香囊也犯法了?”
秋至皱眉,满脸不解。
“真是飞来横祸。”
说完转过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夏至,语气微顿。
“你……你在想什么?”
“是不是后悔了?我早跟你说——”
“我才没有后悔呢。”
夏至忽然笑了笑,侧过脸。
“就是这树脂胶,粘得我额头有些痛。”
春至正想说话,远处忽然传来铁链的声音,并且伴随着两个狱卒低声交谈。
“那女子可真是能忍。”
“银针扎进十指,连哼都不哼一声。”
“谁说不是呢,我手心都出汗了。”
说话间,脚步声越发近了,停在了夏至她们牢门前。
“别说了,把人带过去,王公公在那儿等着呢。”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两个狱卒走进来,眼神阴冷。
秋至立刻站起身。
“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狱卒冷哼一声。
“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走就是了!”
夏至三人互看一眼,没有再争辩,默默起身,跟着他们走出牢房。
天牢的走廊狭长阴暗,潮气扑面,墙壁上长着一层青苔。
夏至几人走在前面,两名狱卒跟在后头。
龅牙狱卒啧啧两声,阴阳怪气地开口。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昔日高高在上的沈家,如今全家都蹲天牢。”
矮个狱卒笑着接话。
“神仙打架嘛。”
“咱们这等凡人啊,还是别掺和,省得哪天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
夏至三人并没有见过王公公,平日里,都是钱公公伴在皇帝左右的。
王公公见到夏至后,虽然表面颇为客气,但是眼里却满是鄙夷
“沈小姐,随我走一趟吧。”
夏至面色略微有些不自然。
“公公所为何事?”
王公公轻笑一声,甩了甩拂尘。
“替昭妃娘娘看病。”
夏至一怔。
她哪里会看病?
王公公回眸看了看夏至。
“抓紧着些吧。”
“陛下,可是等着呢。”
夏至心头一紧,勉强稳住情绪,点头应了声。
“好。”
一行人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前方的宫人提着灯笼,灯火在风中晃动,影子扭曲得像厉鬼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夏至总觉得有女子在身边低泣。
真不知道这金碧辉煌的地方,到底枉死了多少人。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昭妃的寝殿。
庭院灯火通明,暖黄的灯光映得朱漆宫门光可鉴人。
宫人们个个垂手屏息,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刚踏入院门,夏至便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女声。
“陛下,嫔妾说的可都是真的。”
“景贵妃姐姐的心思多着呢!”
“前几日啊——”
声音娇媚中透着一丝得意。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昭妃把没有说完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王公公抢先一步跨入屋内,拖着长音通禀道。
“陛下,昭妃娘娘,沈小姐带到。”
夏至一行迈入殿内。
她只觉得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汗意从脊背渗出。
昭妃身披薄纱,一双杏眼狡黠地打量着夏至,神情带着看好戏的意味。
皇帝则倚在她身边,面容深邃,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夏至咽了口口水,身子僵了一瞬。
王公公眯了眯眼,语气尖利地提醒道。
“怎么不行礼?沈小姐这是在天牢里待傻了不成?”
夏至回神,连忙屈膝跪下,声音颤着却还算镇定。
“参见陛下,参见昭妃娘娘。”
皇帝没有立刻开口,只是眯着眼,慢条斯理地看着她,像是在端详一件新奇玩意。
屋内静得出奇,仿佛连昭妃那柄描金团扇轻轻摆动的风声都放大了数倍。
许久,皇帝开口了。
“沈如宁,你见到朕……就没有想说的吗?”
夏至抬起头,眼底浮着一抹怯意,却强行压住。
“臣女愚钝,请陛下明示。”
皇帝挑眉,笑了笑。
随后松开了搂着昭妃的手,坐直了身子。
“你就不想知道,朕为何抓了你沈家上下?”
“扔进天牢?”
夏至唇角轻抖,脸色发白。
“陛下是天子,做的任何决定皆有天命。”
“臣女……没有资格多问。”
跪在后头的春至和秋至二人冷汗直流。
殿中沉默了一瞬,皇帝轻笑出声。
“倒是个识大体的女子。”
“朕……”
“喜欢。”
话音一落,满殿再次死寂。
昭妃脸上的笑意微微僵住了,扇子缓缓顿住。
夏至垂下眼帘,心跳如擂鼓。
皇帝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忽地抬眸。
“来吧,给昭妃诊脉。”
夏至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形,缓缓从地上起身。
她低着头,手指微微蜷紧在袖中,指尖已经沁出了薄汗。
昭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悠悠地伸出手臂,放在红漆雕花的脉枕上。
“沈如宁,陛下等着你的神医手段呢。”
夏至指尖冰凉,却已无路可退。
她走上前,缓缓跪下,指尖轻轻搭上昭妃的脉门。
耳边是昭妃衣袂滑动的轻响。
昭妃微笑看着她,再次开口。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夏至强自镇定,垂眸低声。
“牢中湿气重,惊扰了娘娘,娘娘恕罪。”
昭妃不知眼前的人不是沈如宁。
而夏至也不知眼前人是沈如宁生了自己意识的暗棋。
可是昭妃,还是隐隐感觉到眼前的沈如宁与以往不太相同。
外貌虽然几乎无异,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昭妃盯着夏至那张脸,笑意未减。
“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