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才开学三天我孩子就受伤了?”
“你们老师是干什么吃的,班级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没人管吗?”
教师办公室内静悄悄,只回荡着电话另一端学生母亲的质问。
余幼笙太阳穴突突直跳,强颜欢笑:“您先别激动,两个孩子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我只知道我孩子受伤了!”
“你今天必须把对方家长喊来,不然我这就去投诉你!”
“......”
通话结束,办公室内死寂一片。
良久,余幼笙对面的语文老师齐楠才敢抬头,弱弱道歉:“对不起啊,本来你应该在家休息的。”
余幼笙也是接手新班级没两天,都没来得及和每位家长单独沟通,孩子受伤后的第一反应,就是电话通知。
这就有了刚才的对话。
齐楠凑到余幼笙身边,心有余悸:“真是多亏有你,要换做是我,当场就能被骂哭。”
余幼笙闻言轻轻皱眉。
逃避责任不该是出事后的第一反应。
事关学生不能怠慢,但对待新人,她还是尽可能委婉,柔声教导:“不管什么时候,学生之间的人际关系也很重要。”
“以后,你总要自己解决问题。”
齐楠亲昵揽住她肩膀,姿态讨好:“好好好,有空请你喝奶茶。”
见余幼笙不答话,小姑娘又抓着她的手轻晃,可怜兮兮:“那找对方家长的事......”
“电话我打,你先去休息吧。”明知道对方小心思,余幼笙还是心软,“下次一定注意。”
“知道啦,就知道你最好了。”
关门声响起,偌大无人的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
唇边笑意淡去,余幼笙揉了揉太阳穴缓解疲惫。
她长相并非近几年推崇的白幼瘦,相反更富有东方美人的韵味儿。
柔和自然的面部轮廓、小巧精致的五官、以及一双透亮而深邃的杏眼,弯眉轻笑时,总给人天生的温柔和亲切感。
大多数人形容她和善好相处,也有不少人说她耳根软。
打开办公电脑,余幼笙很快找到原班主任存家长联系方式的文档,调出季泽家长的信息。
季泽---另一位打架的学生。
余幼笙用学校座机拨通电话,听筒传来对方已占线的提示音。
于是她只好拨通第二次,电话终于被接通。
“季泽家长您好,”余幼笙率先表明身份,“我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余幼笙。”
一两句概述事情缘由,她转达对方家长的需求:“今天下午五点,您能来学校一趟吗?”
对面信号大概不好,余幼笙问话后迟迟不得答复。
她只好一字一句重复时间地点,像是赴约前的隆重邀请:“今天下午五点,请问您方便来学校面谈吗?”
还在对面这次恢复信号,只停顿片刻,就给予她肯定回应。
“好.....”
接电话的是名男性。
男人声线低沉有磁性,经由听筒传播后略显沙哑,语调不乏温文有礼:“我会准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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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上午也不见你回微信,相亲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中午将近十二点,余幼笙和同事去食堂吃饭,就接到母亲的电话:“王姨说男方很满意你,你们尽快找时间见一面。”
早晨她就看消息,无非又是催婚那一套。
心中无奈,余幼笙示意让同事先走,独处时才解释:“刚才在忙,没看手机。”
“再忙还能抽不出时间回消息,别糊弄我。”
母亲不满意她的敷衍,语气严厉:“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去?”
余幼笙想起去年母亲被病痛折磨,最终只得无奈妥协:
“相亲的事我答应,医生说您不要总生气,为这点事伤身体不值当,好吗?”
“没骗我?”
“不会,我下班就去联系他。”
“你都快奔三的人了,越拖只会越难结婚,”母亲这才满意了些,万般嘱咐道,“妈妈都是为了你好,可千万不要像我当年一样。”
余幼笙温声应道:“知道了,妈您记得按时吃药。”
挂断电话,她如释重负将手机丢在桌面,被迫相亲的事压在心口,令人烦躁不安。
自小双亲离异,从余幼笙记事起,关于父母就是无止境的吵架撕打,直到后来母亲改嫁,父亲独自将她抚养长大。
往后,她的青春期就只剩下嗜酒的父亲和时不时的挨打,以及街坊邻居间传的流言蜚语。
受原生家庭影响,余幼笙对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不抱任何期待,更对冲突和争吵有回避本能。
就好比刚才,为了避免和母亲争执,她宁可浪费时间去相亲。
一顿饭而已,余幼笙心中自我安慰,就当她两小时换母亲几天心情愉悦。
成年人的世界,谁没点身不由己。
迅速调整情绪,余幼笙勉强面带微笑,揣着胰岛素笔起身去卫生间。
半厘米长的细小针头对准皮肤,平静利落地将针头扎进身体,缓慢注射胰岛素后停留十秒,再将针头拔出。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毕竟这套动作从她十六岁确诊糖尿病时就在重复,早成为生活一部分,想不熟练都不行。
午休过后,下午的课忙碌依旧,一晃就到了四点半。
两方家长约在会议室见面,她也该去会议室了。
走到教学楼三层时,她就收到齐楠电话。
听筒里,年轻的语文老师难掩语气激动:“你知道吗余老师,季泽的爸爸居然是季晏礼!现在他人就在三楼会议室,你快去看看!”
余幼笙在楼梯拐角放慢脚步,望向走廊尽头的会谈室,人头攒动。
“季晏礼.....”
眉毛微皱,她细细念了遍男人姓名,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昨天季泽放学是家里保姆来接,她并没有见过所谓的“父亲”。
究竟是在哪里,她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
“你居然不知道季晏礼?就是那个身价过百亿,风投界的领头人!听说他本人都没三十岁,孩子竟然都高一了......”
齐楠兴奋的声音回荡耳边,余幼笙人已经走到会谈室门前。
隔着人群,她看清会谈室里的男人五官的模样,忽地明白,刚才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人一生总会遇见这样一个人,哪怕时间过去的再久,只因为其本身足够惊艳,你的记忆里就永远会留有他一席之地。
至少对余幼笙而言,他就是这样的存在。
高中三年,她不知听过多少关于季晏礼的神话,每逢大考,还会偷偷拜学神、以求考个好成绩。
只在学校荣誉栏里见过的男人不再年少,万众瞩目中背靠沙发而坐,姿态随性而不失矜贵。
季晏礼一身黑色西装,内搭衬衫冷白、外套在窄腰位置收紧,衣领一丝不苟系到最上面的一颗。
沿修长脖颈向上,是棱角分明的侧颜轮廓,薄唇色浅,深邃黑眸金丝眼睛的镜片下,自带禁欲的疏冷感。
在男人面前,主任甚至不敢落座,连忙弯腰倒水:“为了这点小事,麻烦季总您亲自跑一趟,实在抱歉。”
“余老师也是个莽撞地,怎么把电话打到您那里-----”
季晏礼垂眸看着面前人忙乱,双手平放长腿交叠,隔着一段距离,余幼笙能清晰见得凸起关节和手背青筋,极富力量感。
分明是被人喊来讨说法,季晏礼仍一派云淡风轻,俨然是惯于上位者的姿态。
等主任将水端到桌边,男人才礼貌颔首,薄唇勾起点弧度,低声温润有礼:“辛苦。”
主任受宠若惊:“您客气。”
“主任平时那么凶,居然怂成这样。”
“拜托,你看看他对面的人是谁,那可是季晏礼,人家一天赚的钱,比我们几辈子加起来还多好吗?”
门外走廊的同事窃窃私语,很快有人发现余幼笙,纷纷自觉为她让路。
“余老师刚好有事,马上就来.....”
主任解释不停,听门口骚动立刻扫视过去,见是余幼笙就赶忙招手喊她:“小余过来,这位是季晏礼,季总。”
意识到对方身份尊贵,余幼笙快步走进会谈室。
对面的季晏礼却先一步主动起身,在周遭人震惊的注视中,静静等待余幼笙站到他面前,笑容平和浅淡。
两人面对而立,巨大的身高差瞬间暴露无遗。
余幼笙将近170的个子也算出挑,依旧需要仰着头,才能对上季晏礼自然垂落的视线。
与冷峻侧颜和威压气场不同,镜片后的那双眼虽是深邃漆黑,细看却又是恰到好处的温和平静。
四目相对,余幼笙想起齐楠在电话里的称呼,率先自我介绍:“季泽爸爸您好,我是孩子的班主任。”
话毕,波澜不惊的男人眉梢微抬,眼底有微不可察的讶异转瞬即逝。
余幼笙捕捉到微表情,却没有细想。
因为下一秒,季晏礼已经主动朝她伸出手,笑容得体有礼:“好久不见。”
“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