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提前告知,是我的疏忽。”
四周目光如芒在背,那一刻,余幼笙只觉得她又变回那年小巷里遭人议论的女孩,短一截的衣袖藏不住挨打伤痕。
微笑是她唯一仅剩的体面。
正如现在,她用力的攥着手哪怕指甲已经陷进肉里也要笑出来,借机离开:“抱歉,我有事要接个电话。”
说完也不等季风反应,抓起手包就要走。
她转身,却一眼撞上季晏礼目光,男人坐在她斜右侧,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偌大餐厅座无虚席,季晏礼依旧鹤立鸡群,一身纯黑西装尽显疏冷禁欲,金丝框眼镜却又添几分温和斯文。
和余幼笙此时的狼狈形成惨烈对比。
四目相对,她匆匆避开对视,加快脚步就要直接略过季晏礼那桌。
余幼笙没想到季风还会追上来,只听身后传来怒斥:“你这就想走了?”
余光见男人粗宽的手就要抓过来,她侧身想要躲开,腕骨突然被另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握住,力道柔和却不容拒绝。
对方掌心稍一用力,就将她带离危险地带。
鼻尖传来的木质冷香似曾相识,后调掺杂着零星清苦,却让人无比心安。
季晏礼拉住她护到身后的那一刹,比起丢脸出糗,余幼笙的第一反应,是散退褪尽的焦躁惶恐;
是清楚意识到她已经安全。
耳边传来痛呼,余幼笙扭头,就见另一位长相清俊的男人背靠座椅,慢悠悠收回伸出去的腿,脚边趴着摔倒的季风。
“谁他妈绊我——”
季风骂骂咧咧爬起身,抬头对上笑眯眯的邱琛先是愣住,视线一转又看见季晏礼、以及被男人揽到身后的余幼笙。
一时间,羞愤、畏怯、和惊诧等表情在季风脸上轮流上演。
“这不是季兄吗,”邱琛悠哉悠哉开口:“这是又来要钱了?没必要行此大礼吧,受不起啊。”
季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咽不下这口气:“两位老总,这是我的私事,你们——”
“季老板。”
季晏礼温声打断,居高临下地俯视季风,唇边笑意淡淡,说的话却令人不寒而栗:
“我可以给你一次,自己走出去的机会。”
话毕,男人漫不经心朝不远处投去一瞥,就见闻讯赶来的餐厅经理早带着三两保安严阵以待,见季晏礼望过来,纷纷恭敬鞠躬。
季风自知斗不过,临走前还认为季晏礼只是顺手英雄救美,恶狠狠剜了男人身后的余幼笙一眼:“话还没说清,我在停车场等你。”
“......”
季风走后再没人看笑话,生活照常,其他人很快又专注回自己的事情。
余幼笙仍心有余悸,精神恍惚着,身体先一步向邱琛和季晏礼道谢。
“为美女效劳是我的荣幸,”邱琛见某人还拉着余幼笙手不放,挑眉起身,“我去把你们那桌账结了。”
说完他故意停顿,别有深意地看向季晏礼:“某人到时候记得给我报销。”
余幼笙正想说不必麻烦,就听季晏礼言简意骇地回了声“好”。
“真的不用——”
话音未落,余幼笙就感觉被轻轻环住的腕骨一凉,是季晏礼才想起松开她的手。
继而肩膀微沉,男人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肩头,骨节分明的手拢紧领口时,季晏礼又微微俯身,薄唇停在她耳侧。
沉静温和的微苦木香飘进鼻腔,气味因为距离急剧缩短变得浓郁。
余幼笙呼吸一紧,就听低沉柔和的男声落下:“季风前科不少,不是合适的结婚人选。”
“单身未婚的人很多,”温热呼吸滚落耳畔,她抬眼跌进季晏礼黑眸,眼底有她看不透的翻涌情绪。
男人平静而专注地望进她眼睛:“余老师,你值得更好的。”
果然,刚才的争吵都被他听到。
余幼笙忽地想起,两人昨天在走廊撞见,季晏礼特意和她强调过的,也是单身未婚。
仿佛在有意点醒她什么。
可她因为季风的事,脑子还混沌一片,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闷头昏睡过去。
不想再打扰别人,余幼笙随后提出要离开。
“打扰什么,来了就一起吃呗,”结账回来的邱琛出声,同桌几人也看出余幼笙和季晏礼关系不浅,纷纷挽留,“季风还在外面等你,现在出去,又被缠上怎么办。”
“我在餐厅门口打车就好,”余幼笙去意已决,故作轻松地弯眉笑笑,“他不敢怎么样的。”
几人都被她笑意盈盈的模样骗过,不再多劝,只好心叮嘱她注意安全。
离开前,余幼笙将身上外套还给季晏礼,怕被看出破绽般,有意避开男人低头注视,转身就走。
没关系,只是打车回家而已。
季风顶多在介绍人面前骂她两句,不可能真的做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
电梯终于到达五楼开门,余幼笙停下自我安慰跨步而入,下一秒,一道高瘦修长的身影就尾随她进来。
铁门关闭,封闭空间里,余幼笙惊诧地仰头看向面前男人。
季晏礼是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还是熟悉的从容不迫,将手中鼓囊囊的塑料袋递过来,声线温和:
“打完胰岛素要及时吃饭,低血糖会很危险。”
袋子里的食物肉蛋奶菜俱全,连导致血糖升高的碳水化物主食,都特意挑选了对糖尿病人友好的南瓜薏米饭和荞麦面。
余幼笙低头看着沉甸甸的食物袋,思绪纷乱。
季晏礼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特意追出来?
余幼笙想她应该满腹疑惑,可当她接过还温热的塑料袋时,只感到眼底阵阵发热。
明明他们只见过一次,季晏礼却能轻易看透她的伪装脆弱、她的人前逞强。
连她最难以启齿的病,在男人口中也同样云淡风轻,提醒她吃饭的平和口吻,就像是在说最普通的一日三餐,而非对待一个“不合群”的糖尿病患者。
余幼笙从没遇见过,如季晏礼一般的人。
久久望着那袋食物,她如何也说不出拒绝,接过后低低道:“......谢谢。”
季晏礼垂眸,将余幼笙眼底的迟疑收尽眼底。
理智告诉他不该冲动,如果为了一时快意把余幼笙吓退,过去十三年的等待,都将前功尽弃。
可见到她委屈低落,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还是会忍不住一次又一次越线。
“我现在要去公司,可以顺路带余老师一程。”
这是最后一次;季晏礼心中告诫自己,镜片后的黑眸是永不会被余幼笙察觉的隐忍眷念。
如果她感到不适拒绝,他会立刻退后。
他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余幼笙,压抑的情绪让润透嗓音都微微发哑:“所以,”
“要和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