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柏均从来都不是善茬,记者们见到他这样,大气都不敢喘。
“放心,你们这帮人,只要把这次的采访弄好,我不会动你们。”他充满攻击的视线扫过记者。
言下之意便是。
这次突然袭击宁沐的访问,只能允许对她有好的言论。
如果有不好的言论,作为宁家唯一‘长子’,他有的是手段对付这群人。
记者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苏落绵终于意识到,今天来找麻烦……不,在宁父住院的情况下,来找麻烦完全是个错误决定。
她凶猛眼泪大颗大颗砸出来。
但一直被宁柏均按着,根本说不了话。
这出戏,宁沐不打算再看下去,声音透着无尽的疲态,“哥,我有点事,你在这里忙吧,我去找顾斯忱。”
“去。”
……
宁沐并没有去祁邺恒发来的病房号,而是径直走进医院洗手间里,靠在琉璃台面旁,编辑一条博文。
内容大致是,她选择和顾斯忱离婚,完全是出于她对婚姻不负责,一开始打着目的去结婚,感觉很对不起顾斯忱,所以选择离婚。
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对记者说,她担心顾斯忱受到任何伤害。
博文一经发出,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一秒内点赞破千万,留言破千万。
最顶的几条全是心疼她。
她以前为了维持在公众面前,立的活泼、善解人意的人设,会回复不少粉丝留言还有私信。
但今天……
她完全不想。
她看着暗下去的屏幕,泪花再也无法挂在眼角,一颗颗砸在屏幕上。
有几名护士看到她在这里哭泣吓得根本不敢进来。
宁沐连忙擦掉眼泪,又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才去到顾斯忱病房前。
抬起要敲门的手却迟迟落不下去。
她不知道顾斯忱是醒来,还是没醒来……
又或者,醒来了还看到了她对记者的话,以及她几分钟前发的博文。
“顾太太您要进去吗?”
她今天来医院没有做任何伪装。
因此那会苏落绵才认出她。
又经过方才她在医院里和苏落绵争辩,这里很多护士,光是站在远处,轻轻看到她身形,就能辨认出她是谁。
宁沐看向正从拐角走过来的护士,下意识点头。
她是要进去的,可心里不想。
护士不清楚她沉重而复杂的情绪,直接把门打开,“顾太太,您别难过,顾总已经醒了。”
“……”
顾斯忱醒了。
宁沐强撑着的那根弦猛地断了,在接触到病房内,男人漆黑的双眼,双脚虚悬,扶住门框才没有向后摔倒。
但好在,病房内还有其他人。
“嫂嫂过来了,快进来。”祁邺恒冲她打招呼。
她置若罔闻,眼里、脑子里全是顾斯忱的样子,就这么足足的盯着男人看了半分钟。
祁邺恒意识到什么,“要我回避?”
“……没。”宁沐慢慢深呼吸,从压力中回过神,移开在顾斯忱身上的视线,微微垂着眼睛走进病房。
整个过程,顾斯忱只是淡淡看着她的样子,没有说半句话。
护士说,“顾总,您的身体状态良好,最近这几天只要饮食清淡,情绪波动不要过于大,就可以出院。”
顾斯忱微微颔首,在宁沐身上的视线一直没下来过。
她压力更大,连坐下的勇气都没有,身侧手指辗了辗,试图破冰,“护士,有没有清淡饮食的具体食谱?”
“……”
病房内的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
若说刚才她压力倍增,而现在,就仿佛突然跳入一片令人觉得不真实的幻境中。
护士都愣了。
十分钟前当着所有记者的面要离婚。
这会问起食谱,新鲜。
但护士还是全部告诉她。
等护士说完,房间似乎又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祁邺恒最先打破这股不适感,他说,“还是嫂嫂最关心忱哥。”
“……”
宁沐身躯微微轻颤,听着祁邺恒的话,转过头来,便再度对上那双墨色的眼。
从她进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
顾斯忱完全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但看她的眼神,从来没变过。
淡淡的,并不冷漠。
细看却非常压抑。
宁沐硬着头皮走到床边,“你——”
“穿这么少,冷不冷?”
“……”
几乎是在她发出声音的瞬间,顾斯忱牵起她两只手,并打断她声音,从他喉头滚出的低音,倏地裹住她混乱的内心。
“我……”宁沐张张嘴,一股苦涩便堵上了喉头。
原以为顾斯忱会说一些冷漠的话……
或者完全不理她。
却没想到是关心她。
眼泪失去控制的往下落。
顾斯忱指腹划过她眼角,“别哭,明天是要过生日的人。”
见此场景,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祁邺恒站起了身,“嫂嫂你们聊,我去看看这医院饭好不好吃。”
“……”
病房的门拉开又关闭。
病房里宁沐细小的啜泣声无比清晰,她按住抚摸她脸颊的手,“你知不知道……十几分钟前,我和记者都说了些什么。”
“……”顾斯忱薄唇紧抿,他的眼神凝滞了有两分钟。
这两分钟,宁沐觉得有半个世纪那么长。
长的有些让她喘不过气。
须臾,顾斯忱握着她的手,唇在她发凉的手心上贴了贴,“我知道,还记得么,我说过,以后不会让你受伤。”
“你的决定我同意。”
昨晚他带她去看了烟花……
今早又送来一本画册,还有裴律师的话,种种迹象,都在表示,顾斯忱在挽回这段感情。
以至于宁沐仍不确信这话是真的。
顾斯忱把愣住的她拽到床上,双臂穿过她的腰,轻轻地抱着,“刚才在外面你辛苦了,等我们在挪威结束旅行后,我放你自由?”
“……”
“顾斯忱。”宁沐咽咽嗓子,竭力抑制苦涩,“你不怨恨吗?在得知我是为什么接近你……为什么对苏落绵怀有杀意,你都不怨吗?”
换成是她,她绝对受不了。
“怨。”
顾斯忱低沉嗓音穿过她的耳。
她心脏悬起——
可还来不及说点什么,顾斯忱将她的身体面向他,一层薄薄的雾气降临他墨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