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石与黄土堆砌间,沈北亭抖落身上的灰尘站起来,拔出花溅断肠处,沉声开口:“我问,你答。”
“咳咳……”全身上下看不到一块完整地方的魏闲愁躺在那已经被他鲜血染红的碎石上,“回答?哈哈,回答你什么?莫非我答得你高兴了,你就会放过我?”
“不会,你必须死。”
“当然,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知道我必死无疑。”
沈北亭没有浪费口舌再去反驳他的误解,他只是淡淡开口:“但若是你答得我高兴了,皇宫里、就会少死些人。”
“你……”闻言,魏闲愁霎时瞪大了双瞳,他试图起身反抗,但剑尖已然直逼他的脖颈。
“魏天诀拦不住我,你知道的。剩下的人,他们要看你说得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你……羽化间的死斗与纷争,何故伤及无辜之人?你!”
“你们设计抄了人鬼剑门时,怎么不说伤及无辜了?”
“……好,你问。”魏闲愁咬着牙,终于还是在沈北亭那满是杀意的眼神中屈服。
“皇室与魔族的勾结,是通过谁联系的。”
“我。”
“当年参与人鬼剑门,与如今参与荀老前辈暗算的,都有谁。”沈北亭询问着,荀霜糖与莫长行也是强忍着伤痛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沈北亭身边,听着将死之人那接下来的发言。
“当年是我与先帝一起的谋划,天诀并不知情。而如今……如今是我一个人与贤劫的合作。”
“你想一个人把事都揽下来吗?我再问你,当年为何要对人鬼剑门动手!”
“为了……为了莫家的剑曲绝学……还有他们的万药经……啊!”
话落,沈北亭便已经将他的右臂整只斩断,声音愈发愤怒:“你若是再说一句谎话,我便立马杀了你,然后将郴中城屠尽。”
“我没有……”
“我刚刚所用最后一式便是莫家剑曲!你若是真看过那本剑曲哪怕一眼,你怎会不知道它的弱点所在?你怎么可能还会直直地迎上我的剑锋!”
“况且将人鬼剑门毁去之后,你们一点都不在意向北向西逃窜的莫家残党。若是你没能得到剑谱,你怎么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
“我不知道……先帝才是当年的主事人。”
“那荀老祖呢?你又是为何要杀他?为了那柄恨天剑?”
“是又如何?”
“怎么,这么激动?哦,我懂了。魏闲愁,你真是蠢得可怜,刚刚为什么不狡辩说,摧毁莫家也是为了那柄人鬼王剑呢?”沈北亭伸剑拍了拍他的脸颊,低头凑近:“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有剑匣,对吗?所以还没想到,要拿它做借口。”
“……”
“你屠杀莫家,为的就是得到这具剑匣?那贤劫的报酬是什么!说!”
“失真……失真秘法。”魏闲愁彻底不再隐瞒,开口回复。
“搞来搞去……你们一个个羽化阶,做这样那样的破事,全都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登神!”
“呵呵……你不也一样?你莫非真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啊!”
听着魏闲愁的诋毁之言,沈北亭尚未有什么反应,一旁冷着俏脸的荀霜糖默不作声地拔出断阙剑,插进了魏闲愁的腹部,然后猛地拔出,“你也配污蔑相公?”
“这里面一共有六把剑,他们的来历?”
“咳咳……两百七十年前清箫剑门神剑:宁柳冷箫肃;一百九十年前绣红阁神剑:颦眉寒春蹙;一百年前林家神剑:冥鸿亭林麓,八十年前安氏神剑:嗔痴惊鸿恶;还有荀家恨天,以及皇室新亭……”
“魏闲愁,你可知魏家新亭剑为何要叫新亭剑?”沈北亭皱着眉,不待魏闲愁回复,便开始自问自答,“相传数百年前,魏家皇帝荒淫无度,苛捐杂税。皇权一度遭遇朝中重臣持兵篡位,帝国霎时四分五裂,诸侯并起。落霞百姓深陷水火,魏姓九皇子南渡秦江,招兵买马,志在统一国土。”
“他与下属亲信在秦江南岸新建小亭,用以商议国事。每见大江东去,众人常常因想念北方故地,默然对视,不觉泪流。复国之后,羽化阶的九皇子登基皇位,将其所配宝剑更名为新亭对泣,用来激励告诫后人,秉政者要以民为本,守卫江山。可你!魏闲愁!身为皇家之人,竟然和魔族勾结,杀害落霞护国之剑,就仅仅只是为了做你那登神的春秋大梦!”
“你,可知罪?”
“……”
“长行兄,霜糖,若是论仇怨,这一剑应该交给你们。”
“相公,我们不分彼此的。”
“北亭兄,此番鏖战我可没给到多少帮助,能亲眼见此畜生伏诛,在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好吧……”沈北亭抬起剑,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题:“不对……你与那贤劫是怎么知道莫家有那两件宝物的?这等秘事明明连当年的莫念不曾知晓!况且莫知休若是真有失真之法,他被逼入绝境时,怎么可能不自己修炼!”
不论是莫念还是莫长行,当沈北亭与他们聊起当年人鬼剑门血案之时,他们给到的原由清一色的都是那剑谱与药典。若是说莫长行此时还并未完全信任自己,所以说了谎,沈北亭尚还可以理解。但是在陨仙剑冢之时,莫念最后是在身死之前对自己的托付,他不可能还会选择隐瞒,这一切都不合理。
“有人告诉了你们?他是谁!”
“他叫……惊……”
没有了回复,荀霜糖蹲下身子,伸手轻触:“相公,他已经陨落了。可能是长时间的鏖战与释放秘法的过度消耗导致的,还有可能和我们刚刚给的两剑有关。”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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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个懒,四把神剑都和当初的“春恨残花数”一样,取自一首长词
宁柳冷箫肃;颦眉寒春蹙;冥鸿亭林麓;嗔痴惊鸿恶
声声慢
贫云枯雨,暑后初三,亭林占衔山麓。
曲径难行,失向去年瑶木。
寻常冷蝉唱晚,困清荷,乏舟停独。
此后觉,十年春恨少,杏花残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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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深情滥恶,错最苦,惊鸿可曾知孰?
宁柳淮芦,吹断冷箫惊肃。
当时泫然秀眼,故人眉,凝颦春蹙。
怎难耐,水长东、都总夏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