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的语气严肃,而且说的明白,在长安确实是有事,此时过来也是有事要说的。
窦乐看李靖也是一脸的严肃,便说道:“屋里说。”
进了屋,门都没关呢,程咬金就说道:“朝堂之上,太子殿下上疏,请国舅节制并州,开府仪同三司以御突厥。后秦王上疏,朝堂上争吵了多日。”
“最终,我等受圣人册封,归晋王府与齐王府属官,而国舅兼任两府长史,以及开府仪同三司。”
程咬金,一句话就道出了所有核心问题。
窦乐从晋阳打完仗就跑回家,一来是李世民劝,李世民害怕窦乐上头又去打梁师者,挑起与突厥不死不休的仇恨。二是窦乐自己想交了军权,无官一身轻。
程咬金说这些,就是在告诉窦乐,太子李建成正在把窦乐不断的往上抬,一直抬。
加上李玄霸、李元吉两府的实力,抬到与秦王府同样的高度。
这是程咬金在暗中提醒窦乐,要上心,别被人当枪使。
窦乐听完,哈哈一笑:“没事,没事,正好众兄弟来了,咱们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吃好,喝好,然后讨论一下,去突厥转一圈,给始毕可汗陵前献上一碗酒。”
李靖这时说道:“国舅,知节(程咬金)是担心你。”
窦乐明白,李靖提醒的不是自己有没有听懂程咬金的话,而是在提醒自己,别凉了程咬金等人投靠的这份心。
窦乐视线转向李玄霸:“玄霸,你想当太子不?”
“啥是太子?”李玄霸一句反问,这也不用再问了。
窦乐又问:“元吉,你想当太子不?”
“想。”李元吉回答的很干脆。
窦乐再问:“你确定,你当上太子,能坐稳了?”
李元吉:“不能,我虽然读书不多,可听的故事多。卫太子死的挺惨的,依故事里的说法,卫太子的舅舅不死,他也不会死。”
李元吉说的卫太子,就是汉武帝的儿子,刘据。
窦乐指了指自己。
李元吉愣了一下:“我不想当太子了,因为舅舅也是兄长和二兄的舅舅。”
窦乐这才对众人说道:“洛阳。”说完这两个字,窦乐改了话题:“那,喝酒。”
洛阳二字,就代表了窦乐的回答。
能听懂的,就听懂。
听不懂的,也没资格坐在这个屋里。
当然,李玄霸和罗士信除外,他们不需要听懂。
秦琼默默的点头,他听懂了。
程咬金哈哈大笑:“那,今日当一醉。”
李靖也明白窦乐的心思了,虽然没明说,可提到洛阳就够了。
洛阳,有皇泰主,有王世充,更是大唐一统天下最难的一关,攻克洛阳,天下在手。被挡在洛阳以西,那这天下有没有机会一统,还在两可。
攻洛阳,才是未来最大的功勋所在。
所以,洛阳才是决定未来趋势的分水岭。若首功在秦王府,那秦王府就有了势压太子府的力量。若首功在窦乐,秦王府不需要再考虑与太子府相争。
还有第三种可能。
那就是,窦乐暗助某一方。
不,李靖瞬间悟了,窦乐不可能要攻下洛阳的首功,这么高的功勋对窦乐没有一点好处,再说是国舅,也是外人,功高震主的后果窦乐肯定心中明白。
韩信、王翦,就是前车之鉴。
那么窦乐会助谁呢?
当酒摆上,窦乐问李靖:“药师兄,你说我把孔家抬出来,能不能对抗大世族呢?”
李靖听完后看着窦乐:“容我谋划谋划?”
“有劳药师兄了。”
李靖心中此时明了,窦乐只会帮助秦王府,什么大世族,窦乐已经指名道姓,说的就是五姓七望。而太子府的背后,就是五姓七望。
但,窦乐为什么要这样做,李靖却不明白。
他没打算问。
因为不需要问,李靖也不关心为什么。
窦乐没再提正事,今天才算是大伙聚在一起,真正的庆功宴。
书院那边呢,也摆上酒了。
杜子春特意穿上了官服,年少,难免轻狂些。
书院的先生看到,只是说了一句:“子春,莫要让酒水弄脏了衣服,等会吃酒之时,换回常服。”
“是。”杜子春赶紧施礼应下。
看到这一幕,当下就有人说了:“杜子春,虽说你有点小爵位,可你依旧是一个流外品,只能是当一个抄抄写写的小书吏。所以,别出来显摆,下个月,我们三房的兄长就要外放凉州当县丞,从七品。”
唐律,九品至一品,是官。九品之下是吏,通称为流外品。
杜子春听到自家宗兄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国舅常说,顺其自然,莫强求,莫强求,我现在这样,爹娘已经很开心了,挺好,挺好。”
说着,杜子春就要转身离开去换衣服。
韦巨溪看到这一幕,准备起身,却让族中兄长按在座位上:“不要掺和,这是杜家家内之事。”
书院中,韦家、段家、柳家的子弟,还有杂姓的几位寒门学子,都默默喝酒。
这时,角落有一人突然开口了:“子春所言的顺其自然,是竭尽所能之后的不强求,而不是族中有些废物,不读书不习武,虚度光阴只等蒙荫的不强求。”
这位说完后起身:“子春,可否为我引荐,我也成为一名书吏。”
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了说话之人身上。
杜依艺。
杜家长房无后,他家原是二房,现就是杜家实际上的长房宗家,他的父亲是长房排行老四,大伯的长女,嫁给了当今大唐太子府中舍人,中舍人是正五品,在太子府官职中比中庶子低,高于洗马。
正是,王珪!
也就是说,王珪是杜依艺的堂姐夫。
杜依艺已经有了荐书,出仕蜀中一个富县的正六品县令。
杜子春愣在当场。
放着一个正六品的富县县令不当,去当一名流外品的书吏。
杜依艺看到杜子春发呆,低喝一人:“来人,备下笔墨纸砚。”
有书僮立即跑去备好。
杜依艺坐在桌旁,飞快的写了一份自荐书,很是正式的双手递到杜子春面前:“可否替为兄投递这份自荐书。”
不止是杜子春,好多人都懵了,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