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书宏来到了云海以下。
这栋高楼的人将云海以下的危险区称作流放之地。
针对犯了错的人,楼中公民会开启一场看似公正的公民投票表决,投票过半数同意,犯错者就会被放逐到流放之地。
刚开始进来这栋高楼的时候,康书宏还天真的认为这栋高楼是追求公平正义、和谐友好的净土。
高楼的人对于他这个外来者并没有表现出抵触,在耐心了解他的来历以及过往经历后,他们竟大度地将康书宏纳入高楼成员的行列,甚至还慷慨地赋予了他临时公民的身份,让他得以短暂地融入这个陌生的群体。
这栋高楼宛如一座等级森严的微型社会,将人清晰地划分为三种截然不同的阶层。
地位最为卑微的,当属那被流放的 “流民”,他们是规则的弃儿,犯错后的牺牲品,只能在流放之地苦苦挣扎求生。
第二种是非公民。非公民没有投票权,吃穿用度需要依附于公民,起初,康书宏天真地以为,非公民不过是选择一位 “大哥” 依靠,彼此间互帮互助,各取所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惊觉,这些非公民实质上就是下人,甚至有的就是奴隶,毫无尊严可言,命如蝼蚁。
处于金字塔顶端的,自然是手握重权的公民了。他们不仅拥有投票表决权,还独占着交易的权利,公民是不会跟非公民交易的。
就是说哪怕非公民身上有值钱的玩意,他们想要找人换吃喝,公民压根不会搭理你。
非公民唯一的交易途径,便是求助于自己所依附的公民。但这种锁死的交易模式,又何来公平可言?他们没得选择,若不妥协,便只有饿死一途。
而一旦饿死,体内的 “祟书” 便会自动爆出,成为这残酷规则下的又一牺牲品。
只不过非公民也是有机会成为公民的,公民也可能成为非公民。
想要成为公民就得参与祟灾,完成祟灾回来就能成为临时公民,临时公民需要每星期上缴一百基料维持临时公民身份。
无法及时缴纳基料,临时公民身份就会遭到取消,被贬为非公民。
或许有人会心生疑问,倘若非公民衣食无忧,物资储备充裕,又何必执着于成为公民呢?
事实上,非常有必要。
在这高楼之中,非公民与公民之间横着一道无法逾越的人权鸿沟。公民若是失手打死非公民,只需上缴些许罚款,便能抵消杀人的罪责。
不过非公民选择依附公民A后,非公民就成了该公民A的私有财产。此时,若有其他公民,如公民b胆敢对非公民痛下杀手,如果公民A和公民b无法协商达成一致。公民A可以发起投票放逐。
一旦投票通过,那行凶的公民 b 不但身份会被无情剥夺,更会被直接流放。
投票放逐最可怕的地方是,正常情况下,公民晋升至三阶,便能从临时公民荣升为正式公民,自此摆脱每周上缴基料的沉重负担。
可投票放逐一旦通过,哪怕已是正式公民,也难逃被罢免、遭流放的结局。
初来乍到的康书宏,怀揣着满心的热忱,试图融入这个复杂而又陌生的环境,努力去理解高楼运行的规则。
哪怕偶尔目睹非公民遭受欺凌,他也只能咬咬牙,佯装未见,不断说服自己接受公民们那一套看似合理的说辞。
人皆有惰性,贪生怕死是人之天性,如果将选择的权利交予每个人,那么就不会有人愿意一次次的赌命参加祟灾。
但是高楼的他们可以不参加祟灾吗?
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必须依靠制度来约束,依靠制度来强制人们参加祟灾,不参加祟灾就得接受惩罚。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套制度也并非完全绝情,它还是给非公民预留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非公民尽管在高楼内属于二等身份,但并不代表他们所有人都过得很糟糕。
虽说他们在高楼内身份低微,但若是有幸跟对了人,所依附的公民心怀善念,那么非公民的日子,说不定反比大多数公民还要惬意自在。
只不过,这选择的主动权看似在非公民手中,实则不然,最终还得看公民是否愿意接纳。
公民收纳非公民,是有人口限制的。
每人仅有一个免费名额,晋升二阶时可额外多得一个,三阶再添两个。
一旦超出免费名额,便需付费购买。这购买而来的名额也并非一劳永逸,同样需要每周上缴基料维持。
而且,随着购买人口数量的递增,所需费用如同滚雪球一般,节节攀升。
一个额外人口每日仅需十五基料,第二个额外人口便飙升至三十基料,第三个六十基料,第四个一百基料,直至第五个封顶,亦是一百基料。
也因为这般原因,公民会非常珍惜自己的免费名额,不是什么歪瓜裂枣都照搬全收。
这也直接导致部分非公民无人问津,彻底沦为高楼中的弃儿。
那些没有主子庇佑的非公民,其境遇堪称凄惨。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人人皆可肆意欺凌,尊严被践踏至尘埃,人格被彻底碾碎。路人经过,都会毫不留情地踩上一脚。
他们中,有人不堪折磨,含恨而死;有人在饥饿的煎熬下,活活饿死;
还有些人,靠着在垃圾堆中翻找残羹冷炙,沿街乞讨,或是为其他非公民分担繁重、粗笨的苦力活,在别人的指缝间艰难求存,只为那一口能续命的吃食。
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公民们,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振臂高呼,宣扬着他们所追求的是民主、公平。
可实际上,他们一个个都淡漠人命,对于近在咫尺的苦难视而不见。
这些公民的存在,让康书宏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看到古代世界的一角,那个从来不存在平等,封建的、等级森严的吃人世界。
康书宏犹记得高中语文老师在跟他们讲课的时候,给他们补充了一些课外知识,不少人会下意识的将古代诗词描绘的故事,以偏概全的代入到整个古代社会。
认为古代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只要不对生活有太高追求,便人人都能享受田园生活,到处游山玩水,吟诗作对,逍遥自在。
他们幻想着自己回到古代后,能当李白似的洒脱诗人、能当徐霞客那般无所谓功名利禄的旅行冒险家。
就像现实里某所大学的文学教授,大放厥词的歌颂南北朝的美好。说她无脑吗?能当上教授的能蠢到哪里呢?
无外乎就是只看到了诗词中所描绘的那个古代世界,那个仅有少部分阶级精英分子,以他们视角所观察到的,带有难以避免的狭隘的阶级属性的社会一角。
他们的视角难以看到真正的平民百姓,他们难以设身处地的去想他们的生活,同情他们。
或许在这些伟大诗人的视角当中,平民百姓压根连人都不是。
普通百姓,别说读书考取功名了,没钱没权没背景,连自己村子都出不去。
因为到处都需要路引,哪里是你想跑哪里就跑哪里的?户籍制度就为了管束平民百姓,让他们一辈子困死在小山村里种田,当一辈子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