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根就是这样,他的固执几乎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就算是八头老水牛都拉不回的那种。
王小华已经说到他无言以对无法反驳了,但是他依旧还是要办酒席。
他认定了的事,那就算别人让他意识到了错误,他依旧会义无反顾继续做下去,不为别的,只为了别人不能挑战他的权威。
特别是在他的儿子面前,他更加在乎这份权威,虽然这份权威其实已经荡然无存。
“你要办就办吧,我不管你了,反正我现在已经给你说明白了,我到时候是不会出席的。”
王小华说完这话,就转身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懒得去理会这个粪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的亲爹,他拿出试卷来,打算做一张卷子来压压心中不爽的情绪。
而客厅外面,李秀兰看到王长根和王小华父子二人闹得这么不愉快,她也来劝王长根:
“要不还是别摆酒席了吧,小华他说得对,只是一次普通的期末考试,又不是高考,没啥值得庆祝的,而且摆酒席那得花多少钱啊,咱们这些年做泥水虽然攒了点钱,但是存款其实不多……”
李秀兰心平气和的,希望对王长根晓之以理。
然而王长根这时却一拍桌子:
“连你也反对我是吧!你们越是不想让我办,我就越是要办!”
李秀兰对此很是无语,她不想和王长根吵架。
已经吵了大半辈子了,她吵腻了,吵累了。
另外她也不想因为吵架而影响小儿子的学习。
她知道王小华虽然放寒假回家了,但是回到家里他也会呆在房间里学习,基本上不会怎么出去玩。
“你要办就办吧,我懒得说你。”
最后李秀兰没好气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身走开去了。
王长根心里憋着一股气,他很是郁闷,很是生气,很是不服。
明明他才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为什么他做出的决定,就没有任何家人支持他?
而且办酒席这种事情,虽然破费了点,但是能给一大家子人脸上添光,为什么就这么不遗余力来反驳他?
他们不愿办,不想办,那他偏要办,不但要办,而且还要办得风风光光!
所以第二天,他就开始翻找月份牌,查看办酒席的好日子。
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临近过年有一天好日子。
农历十二月二十,月份牌上说这一天是大吉之日,很适合摆宴席,另外这一天和全家人的生肖都不冲撞。
所以王长根当即决定下来,农历二十摆酒。
王长根不打算去镇上的饭店摆酒,因为镇上饭店比较贵,而且不方便,还得请车接大家一起去镇上,车费都得花不少。
所以他就打算在自己家里摆酒,自家门前的院子有一大片空地,有足够的位置可以摆宴席。
到时候大家一起来他家里吃饭,也可以给家里增添些喜庆,带来些运势。
现在距离农历二十这一天,也就只剩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而已。
王长根就觉得,必须赶紧把事情都安排妥当。
办酒席首先需要通知人,确定大概有多少人会过来,然后需要请专门做农村流水席的厨子过来做饭,要选菜品,定好有多少桌,等等。
一系列的事情,虽然不难,但是挺繁琐的。
特别是通知人这一方面。
虽然农村没那么多讲究,不用搞一个正式的请帖。
但是农村并不是人人都有手机的,要想去通知,那就得挨家挨户去通知。
所以当天晚上,王长根就开始去做这事情。
他带着一个小本子出发去邹家窜巷,每到一家,就闲聊一会儿,然后说出他年二十要摆酒请客的意图,询问人家会不会来,到时候会来多少人?有小孩的记得把小孩也带上,有小孩才热闹,才喜庆。
这一晚上王长根走访了十来户人家,这山沟村如今还有五六十户人常住,另外隔壁几个村比较熟的朋友,也需要去喊一下,除此之外,自家的亲戚朋友,更加需要去通知一下,人家来不来是人家的事,你要是不去通知,那就是不尊重人家。
所以通知人这一件事,就够王长根忙活上一个星期的了。
不过他也不是一整天都忙这事,白天该去开工还是去开工,等到了晚上,吃完晚饭,他这才会带个本子去做这事。
因为白天大家都需要干活,有的干农活,有的到镇上小工厂去打工,有的进山去打山工,白天村子里人不齐,只有晚上才会齐一些。
忙活了七天过后,王长根终于把这件事办完了。
统计了一下,本村确定到时候能来的,有五十多人,不太确定的有十多人,小孩有十多个。
隔壁几个村,确定能来的有四十多人,不太确定的十多人,小孩也有七八个。
亲朋好友方面,能通知的都通知了,除了出门在外打工的,其他还留在附近村镇居住的,基本上都说会过来,另外有小孩的也都会把小孩带过来,因为现在已经是寒假,小孩不用上学了,能来蹭一餐饭,那肯定都会带上来。
王长根就想,就当那些不太确定能来的,都算上能到了!
这样的情况下,统计了一下人数,发现到时候可能会来一百七八号人,一桌十个人,那就是十七八桌。
小孩的数目不太确定,因为有些有好几个小孩的,有些只有一两个小孩的,王长根只问了人家会不会带上小孩,可不好意思问人家会带多少个小孩。
所以最后他觉得,要不直接搞二十桌好了。
多预留几桌,免得到时候客人来了,却没位置坐,那可就尴尬而失礼了。
统计好了人数,确定好了酒席的桌数之后。
王长根就去寻找乡村流水席。
一般镇上的一些饭店,都会做乡村流水席。
所以王长根就专程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利用这一天时间,亲自开摩托车去镇上寻找流水席师傅。
他挨个饭店问过去,电线杆上贴的流水席广告,也会打电话过去询问。
问了七八家之后,货比三家,最后才确定下来,让镇上一个叫“鸿运饭店”的老板来承接这事。
同样的菜式,这个老板给的价格最实惠,而且很好说话,态度比较友善,所以王长根就选了他。
其实在镇上寻找流水席师傅的时候,王长根几次从牛春生开的“新时代饭店”经过,他心里犹豫要不要进去问问价格。
可最后想想,人家牛春生的新时代饭店,主做的是接待政府工作人员,人家的饭店高端得很呢,没准都不搞流水席,就算人家愿意做,价格肯定很贵,又岂是他这种农村穷人请得起的?
他要是去问了,没准牛春生会给他优惠,并且帮他把酒席办得好好的。
可偏偏他连进去问一下都不敢。
说到底还是贫穷心作祟。
潜藏在内心的敏感和自卑,让王长根很排斥和那些在他看来已经是“成功人士”的人接触,他想当然地认为,和“成功人士”接触他就会低人一等,就会丢失面子和尊严。
而这其实不仅仅是王长根会这样想,很多穷人内心里普遍都会有这么一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