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世风日下啊。”
站在千羽公寓的大门前，清原司不由一声长叹。
被绫小路熏搞得起了个大早，思来想去竟没什么特别的去处，这让他有些犯难。
“算了，就当是散心吧。”
起身下楼，出了电梯。
绫小路家的家臣候在外面，见清原司出门，立马迎了上来。
“司少爷，我是冬木纱织，大小姐交代负责您的安全。”
冬木纱织身高近一米七八，漆黑的制服正装格外挺拔，虽是女性，但气势上一点不输那些五大三粗的安保。
清原司打量她一眼，点点头。
“昨天滋事的那人信息找到了么？”
“此事大小姐特意吩咐过，文件都在车上。”
冬木纱织挥手让人将车开到近前，语气恭敬自然。
见她这副早有备案的样子，清原司心头微动。
——不愧是绫小路培养的家臣，时刻不忘给她刷好感。
极光车门打开，安保伸手护着门沿，直到确认清原司和冬木纱织落座才重新关上。
来往的公寓居民有些好奇这辆豪华轿车，只可惜这里是东都府。
通常，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
……
“岩下家早年追随弥生家起家，当初东都府东区的天心花园和北辰商业广场的项目便是交由弥生家负责，岩下家在拆迁事宜上“颇有成绩”......”
车厢内隔音极佳，只有冬木纱织清脆干练的声音。
“颇有成绩......呵。”清原司面露嘲意。
“黑手套是吧，老东西们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陈旧。”
冬木纱织低头不语，事关清月系的财阀世家，这不是她可以置评的对象。
清原司摇摇头，随后轻叹一声，“看来今天是必须要跑一趟了，掉头去清城邸，可别让清源大小姐等急了......”
“好的，我现在就去预约。”
冬木纱织坐在对侧，点头记下，随后熟练掏出手机确认今日“简单却复杂”的行程。
清原司依然望着窗外，神色漫不经心地挥挥手：“不必了，我倒是希望清源大小姐日理万机，没时间见我......”
冬木纱织嘴角轻抿，愣了一瞬，倒也不再言语。
......
极光驶上神代川大桥，从东都府北区周转到东区花了不少时间，此时已接近上午十点。
阳光铺满整个神代川，从桥上望下去，波光一片。
加长的行政轿车从桥上岔路驶入下方的林荫道，两侧树木整洁修剪，但来往车辆仅此一辆，给人感觉像从闹市一下子进入了山林，氛围格外幽静。
清城邸的安保一向严格，从桥上到进入清城邸的内部路，需历经三重安全检查的关卡。
但像是提前安排好了一般，清源家的安保未有丝毫阻拦，这让此前仅有几面之缘的冬木纱织对清原司有了不一样的判断。
极光最终停在清城邸的中央木居，黑瓦飞甍雕琢着古老的纹饰久经风雨而不朽。
清原司虽不是第一次见，但那种沉淀在历史中的厚重仍让他觉得惊艳。
“司少爷，大小姐在主厅等您。”
藤仓优等在木居前，恭敬侍立，如此言语是大小姐吩咐的，她也不做掩饰。
清原司点点头，倒也不意外，只是内心免不了要吐槽两句。
这该死的心有灵犀......
木居的长廊虽漫长却也不难熬，左侧的庭院有山水林草，一花一木都经过精心设计与剪裁，四季之景尽然不同。
长廊尽头，主厅已然在望。
屋檐之上一个笑容灿烂的晴天娃娃高高挂起，雪白的身躯从脖颈处系上一根细线，如此别具一格的挂法，清原司莫名有些惊悚。
不得不说，有时候他也真的不懂这到底是谁的审美。
但转念一想，这位可是和自己一样是喜欢吃油泼辣子拌面包的人......
某种意义上讲，有些事可能还真不能细思。
如此随性地想着。
“划——”
木门缓缓拉开。
清源家主厅的装饰很简洁，画着夜月落樱的屏风隔断前后，木质矮桌整齐排放两列，唯有上首独自饮茶的少女，月白色的素纱常服宽松而顺滑，屋内简单的陈设都仿佛多了些令人心动的光彩。
“难得见圣华小姐这般打扮，今天是休息？”
清原司收回打量的视线，先声夺人。
他倒是毫不客气，径直走到少女对面坐下，再给自己倒杯茶。
“原本有这个打算，但你来了。”
清源圣华端坐桌前，手捧茶杯轻抿，素纱常服朦胧间露出些许手臂的白皙。
“那我走？”清原司作势起身调笑道。
少女无言，茶壶冒出的淡淡水雾让她白皙的肌肤朦胧而诱人，清冷的眸子只是简单看着他。
“嗐，开个玩笑嘛，有圣华大小姐在，我哪里舍得走呢？”
清原司重新落座，两人面对面静待饮茶。
这其实是种享受，毕竟仅此一壶茶的价值，便能买下东都府cbd的一平。
再加上堂堂清源家的大小姐亲自作陪，要换作是其他人，就算此前的睦月魁首飞鸟井家也得在圈子里吹半年。
“应该说，我一直在等你开口。”
一声脆响，茶杯落在桌上，清源圣华抬头看着席地而坐的清原司。
少年还是这般不讲规矩，这分明是单人桌，他却要强行跟自己拼个桌。
“我倒是想，只可惜囊中羞涩，这话也难出口。
上次为了能让月川联合的广大民众喝上霸王别姬的茶，我挣的那三瓜两枣也算给你们掏干净了。”
清源圣华不想理他，清原司纯属得了便宜还卖乖。
需知财阀圈子从来都不轻易接纳外人，长濑家便是前车之鉴。
而放霸王别姬进场，完全是卖清原司一个面子，不过是遂了他想给北原千代谋求一个“护身符”的心思。
“凤华院同学大概不会如我这般耐心，你若是不在乎，可以自行离去。”
“是是是，圣华大小姐人美心善，最有耐心了……”
话音未落，感受那目光变得有些微妙，清原司轻咳一声。
“我是说，洗耳恭听。”
——从心学大师清原司。
见少年终于正经，清源圣华将一纸文书推过茶桌中线，进入今日的正题。
“这是近期三川派系和军部的动向，你看看。”
清原司拿起，封面上还有藤仓优签收的印章，显然保密等级颇高。
“联合军演......克罗尔的北方舰队不待在西大洋，跑东大洋来演习？”
清原司故意将内容念出，目光扫过清源圣华脸上的神情。
“那克罗尔东方舰队什么态度？新党就这么忍让克罗尔的老皇帝？”
一番试探，少女不为所动，也不接话，只是手指在白瓷茶杯上摩挲，声音平淡。
“你知道重点不在此处。”
清原司思索片刻，像是突然明悟，拉长声音“噢”了一声。
“原来你说的是“军工联合体”，啧啧，凤华院家这么大方吗？独门生意也舍得拿出来分享？”
少女依然低垂着眼眸，不显山不露水。
“为了重新整合三川，凤华院家已经倾尽全力，若不阻止，以后的议会三川只会有凤华院一家的声音，你应该知晓这代表着什么。”
清原司沉吟一瞬，像是并不太在意：“嗐，一票否决嘛......
不过这么说，凤华院家是要准备动手清理“不听话”的了？”
清源圣华终于露出一丝轻笑，面对清原司的“避实就虚”，她决定再烧上一把“火”：
“是啊，特别是某些骑墙派，你猜还能不能有中立一说？”
这话听着刺耳且扎心，但清原司仍不搭腔，转而将话题扯到对方头上。
“我相信圣华大小姐一定不会坐视月川联合陷入动荡的。”
毕竟这并不符合清月派系，甚至可以说不符合大多数国民的利益。
但清源圣华摇头：“问题的根源可不在于我，凤华院同学为了你费尽心机。
要不你就知趣些，按之前的约定，你将北海府交给我，我也不阻拦她，免得凤华院同学每日劳心案牍......”
清原司听得眼皮直跳，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那圣华大小姐可高看我了，凰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你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一向最崇尚自由。”
“所以呢？”清源圣华不做点评，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我这段时间应该更加谨言慎行，绝不掺和能力之外的事情。
毕竟咱们小家小户，可不敢妄想跟圣华大小姐“坐而论道”。”
“所以你准备拒绝我？”清源圣华声音清冷而淡然。
清原司正准备解释，清源圣华又突然逼近了些打断：“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是“是”，还是“否”。”
少女幽深的目光盯得清原司心头发毛，两相对视，原本就不宽的单人桌近乎毫无阻断之意。
从清源圣华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流淌在鼻尖，要说压力倒的确是有，只可惜不是少女预期的那种。
毕竟从他略高的视角看去，少女微微前倾的姿态，宽松舒适的素纱常服，肩带是透明的，肌肤是白里透红的……
咳……
差点道心不稳。
压下杂乱的思绪，清原司隐晦挪开视线，再次转移话题：
“哎呀，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待我再跟绫小路小姐商量一下，你知道的，我一向给人以充分的自由。”
清源圣华似乎并没有发觉异常，声音隐隐透出几分威势，神色内敛。
“最后一次，是，还是否。”
清原司有些庆幸，但也仅有些庆幸。
少女的清冷的目光好似利刃在皮肤表面游走，但奈何月色皎洁，欺霜赛雪，清原司感觉自己既在天堂，又在地狱。
——这真是“顶天”难度的“不要看挑战”啊！
清原司终究还是低估了清源圣华的吸引力，不同于凰那般肆意绽放近乎勾魂夺魄的美，清源圣华更像是掩上了一层薄纱，让人忍不住就想去探寻。
于是在某一刻，少女沉稳的神色突然动容。
那微抿的朱唇，白里透红的脸颊，再加上一丝淡淡的嗔怒。
清原司何曾见过这位这般“可爱”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呼不妙！
“哎呀，你看你，又着相了不是？”
清原司努力让笑容和声音变得自然，仿佛只要不承认，事情就没有发生。
“我肯定是支持圣华大小姐的呀！哎，咱们之间的信任，难道还需要浅薄的行动去证明吗？”
清原司不断挽回，但气氛仍近乎凝固。
“……”
清源圣华重新坐回身子，姿态优雅大方，世家大小姐的修养让她习惯了大事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只可惜那双总是淡然的眼眸此刻好似暗流涌动，清原司止不住的心惊肉跳。
片刻，清源圣华像是想到了什么，幽幽开口：
“你既这般支持我，那便如你所说，今夜让主家好生招待你一番，也免得凤华院同学误会了你。”
话音未落，清原司的心如坠深渊，脑中下意识闪过那道美艳而致命的身影。
——这不得被凰生吃了？
“这……这不好吧......我不是这么随便......”
少女的安排对清原司的冲击显而易见，连他这般狡诈的都有些口不择言。
清源圣华黛眉微竖：“嗯——？”
“咳......我的意思是，熬夜有伤身体，圣华大小姐工作繁重，可不能耽误了休息。”
清原司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垂死挣扎。
“那便这样定了。”清源圣华全然不听清原司解释。
藤仓优应声拉开主厅大门，这一刻，尘埃落定。
于是一直到深夜。
清源主家的木居难得没有早早熄灯。
后庭的客房内，清原司盖着贴身顺滑的绸被，空调的风恍惚中似乎都是清源圣华的清香，他只觉后背冰凉，止不住地发颤。
“NNd，今天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清原司追悔莫及，差点把牙咬碎。
“这下可真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了，可我真就只是在这儿睡了一觉而已！”
“这么明显的算计，凰肯定能看破的......吧......”
……
漆黑的夜，清冷的月光洒在床头，看起来就像清冷的少女，细腻白皙中还透着晶莹与红润。
那一瞬的惊艳大概是再难忘却了，清原司一把缩进被窝，忍不住控诉。
“清源圣华！我这波要是过不去，你也别想好过！”
绸被大概不够掩住哭声，清原司的哀嚎最终还是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
西都府，凤华院主家。
漆黑的夜，窗外阴雨绵绵，不见空中明月。
凰穿着精致的睡袍坐在床边，动人心魄的身姿在柔和的灯光下隐约露出一抹雪白。
犹记得不久前，那里还有某人留下的印记......
“堇。”
“大小姐。”
“明天让他给我滚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