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川郡治。
阳翟。
太守府。
皇甫嵩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茶。
直到现在,他想起陈玄,仍然满是恨意。
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么会败!
“陈玄既然来了,颖川恐怕要乱起来了。”他叹了口气。
“皇甫大人为何如此悲观?”一个声音传来。
来人是颖川太守李旻。
“李大人,你来了。”皇甫嵩微微拱手。
“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大败,全是因为陈玄。”
“陈玄?怎么又是陈玄?”李旻有些诧异。
“你听说过陈玄?”
“哦,我明白了,陈玄将南阳搅得天翻地覆,南阳与颖川又是紧邻,你听说过他是自然的。”
李旻摇摇头。
“不是因为南阳。”
“颖川的黄巾都够头疼的了,我哪有心思管什么南阳。”
“我对陈玄这个名字耳熟,是因为前两天刚刚有人跟我提起过。”
皇甫嵩有些好奇:“是谁?”
李旻反而愣住了。
“怎么,皇甫大人您不知道吗?”
“那人曾与您共同抗击黄巾,据他所说,他英勇杀敌,重创来犯颍川的陈玄军队。”
“我还以为颖川的黄巾军要肃清了呢。”
“说实话,听说皇甫大人来阳翟了,我多少有些惊讶。”
皇甫嵩老脸一红,气愤地说道:“胡说!”
“陈玄救援波才的时候,军队明明完好无损!”
“如果陈玄军真的被重创了,就算陈玄和波才合到一起,我也未必不能取胜!”
李旻表情有些微妙:
“这就有点奇怪了。”
“皇甫大人你是一个说法,他又是另一个说法,真要被你们搞糊涂了。”
“要不我把他叫来,你们俩当面说说?”
皇甫嵩满脸怒容:
“那个信口开河的小人到底是谁?!”
“正是曹操曹孟德。”
皇甫嵩脸色骤变,手中的茶杯被他捏得粉碎:
“曹阿瞒!”
李旻看看皇甫嵩流血的手掌,十分诧异:
“皇甫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就算征战失利,我也没怪罪你们不是?”
“胜败是兵家之常,这次输了,下次再赢回来不就好了?”
“难道区区黄巾,还真能反了天去不成。”
“依我看,不管是陈玄,还是孙玄王玄,最后都不是朝廷的对手。”
李旻宽慰了一通,见皇甫嵩仍然铁青着脸,无可奈何地说道:
“怎么感觉比起陈玄,皇甫大人对曹操意见更大?”
“罢了罢了,来人,快去把曹操给我找来。”
见皇甫嵩始终一言不发,周身肃杀之气弥漫,李旻也好再开口,只能苦着脸作陪。
“李大人,你找我啊?”
曹操的声音传来。
李旻顿时喜笑颜开,刚才气氛太过压抑,他喝茶喝得肚子都发胀了。
“我们的战斗英雄总算来了!”
“你看看这是谁,皇甫大人,你们应该认识吧?”
刚进门的曹操身形微微一僵:“皇甫大人威名赫赫,小子自然是见识过的。”
“敢问皇甫大人可是已经取胜了?”
曹操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他算什么战斗英雄!”
皇甫嵩连正眼也不瞧一下曹操。
曹操对皇甫嵩的话充耳不闻,好似完全没有听出皇甫嵩话里的嘲讽。
“皇甫大人这话可就不对了。”
“我为了拖住陈玄的骑兵,可是付出了全军覆没的代价。”
“如果不是亲卫的拼死保护,恐怕今天就无缘再与大人相见了。”
曹操轻拍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拖住陈玄的骑兵?”
“你可记得你的任务是什么?”
“是解长社之围!”
“你是从哪里起兵的,陈玄又是从哪里起兵的?”
“他从南阳出发,到的却比你还要早!”
“陈玄一共带着两千人马,一千骑兵,到达长社的时候,还是两千人马,一千骑兵!”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拖住陈玄的,又是怎么英勇作战的?!”
皇甫嵩再也忍受不了曹操的厚颜无耻了,连珠炮弹一样发问。
曹操眼珠转了转。
他不明白,为什么皇甫嵩对陈玄军队的数量这么了解。
尤其是长社之前,按理说应该没人知道才对啊。
难道说?
他心底忽然生出彻骨的寒意。
“哪怕你稍微阻挡一下陈玄,我都能在长社大胜波才。”
李旻愣住了:“稍微阻挡?”
他转向曹操:“孟德,你不是说重创陈玄吗?”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你应该阻挡陈玄的嘛,至少应该拖延一下。”
曹操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战况的?”
“你好好的回到阳翟享福,沿路有多少流兵你可知道?”
“那些士兵,都是你的人,全被陈玄打散了。”
“战斗英雄?我看是狗雄吧。居然丢下士兵自己逃跑!”
李旻听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嘴巴张得老大。
曹操死挺着一言不发。
陈玄你好狠啊。
居然故意把俘虏放走。
你是想把我弃军逃跑的事情,传得天下皆知吗?
皇甫嵩发了一通火之后,郁闷稍解,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孟德,天下正是用兵之际,你又是年轻一代里的才俊。”
“我本不想这么数落你,可是,此事之后,还有士兵愿意追随你吗?”
“朝廷还敢再把军队交到你手里吗?”
曹操咬咬牙,说道:
“曹操无颜再领兵马。以后,我自当退隐山林,读书自娱。”
皇甫嵩的目光深远,语重心长地说道:
“唉,也好。”
“时间总能抹平一切,你总有再次起用的时候。”
“我老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天下太平的那天。”
曹操宽慰道:
“皇甫大人正是春秋鼎盛之际,有您在,天下定能平定。”
皇甫嵩缓缓地摇头:
“这次大战,我才明白长江后浪推前浪的道理。”
“那陈玄,也是个智勇双全之辈,好好的人为什么成了黄巾?”
“依我看,他的才能并不亚于孟德你。”
“如果他为大汉效力,朝廷还能亏欠了他不成?”
“怎么好好的人才,偏要和大汉作对?”
皇甫嵩自顾自地说着心中的疑惑,并不指望别人来回答。
殊不知,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低眉顺眼的外表之下,曹操心中,一颗欲望的种子正在萌生出枝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