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药香四溢,榻上法正听过弟子高论之后坐直身子,又开口问道:
“但主公如今选择强保上庸,你胸中可有应对良策?”
马秉挠挠头,佯做思考,实则他正望着屋内香炉发呆。
自得知刘皇叔对公子封和上庸的处理,让他大为意外:
于刘封而言,既不封侯,又失了嫡系部队,就如同老虎失其爪牙,这与刘备殿上所表现的样子相悖,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而且他又从关平口中得知,新遣军队的副将乃是刘备亲卫军的副统领李虎,护卫刘备近二十载,乃是丹阳旧部,若非其不愿下放,否则早就可为统领三千人的偏将。
马秉猜测这应该是出自孔明的手笔。
刘封现在看似统领上庸三郡近一万的兵卒,实则手中除去几十骑亲卫,可称无人可用。
荆州一行,刘封成为了最大的“输家”!
而对于上庸一事,明明徙民放弃就好,孔明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地建言添兵驻扎。
烈火添油,兵家大忌!
刘备南征北战一生,怎么这时犯了糊涂。
片刻过后,马秉一脸难色的摇了摇头,回道:
“师父,徒儿胸中并无良策。”
法正一双鹰目微眯,语气稍带不满地说道:
“是心无良策,还是不愿说与我听?”
马秉闻言又摇了摇头,低头行礼回道:
“徒儿愚钝,心中确实未想到什么计谋,而且徒儿极为不解主公为何不肯放弃上庸,请师父教我。”
法正抚了抚山羊胡,对着马秉开口说道:
“徒儿,不妨出门看看,你能看到什么,回来同我说说,我们再论此事!”
“……”
马秉闻言抬头,脸上满是疑惑:
出门能看到什么?
怎么都喜欢打哑谜,直说不成吗?
法正见其半天未动,直接挥手示意其出去,不再言语,随即拿起竹简,欲继续研读手中兵书。
马秉小手一拱,嘴上说道:
“师父,那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法正再次摆了摆手,好似不耐烦地驱赶着马秉。
随即马秉转身,心里骂骂咧咧地出了卧房。
他静立庭院之中,感受着,法府与关府中时常传出刀枪之鸣和练武呼喊之声不同,清幽宁静;又与张府庭院的繁华不同,尽显低调朴素。
不得不说,刘皇叔赏赐群臣的手段高明。
法府地处城南,较为偏僻,远离世俗嘈杂喧嚣,极适文人墨客居住,更为适合法正养病。
马秉在院中闲走,他边走边想法正到底是何意思,不知不觉就走出了法府大门。
门口侍卫同马秉打着招呼,他这才反应过来,走过头了,
此时马秉心中暗道:
反正师父说的是“出去”,又未说是在庭院还是在府外,广阔天地,先转转再说。
旋即他上了马车,奔着南城门而去。
法府离城门不远,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车已驶出成都城,马秉将窗布挂起,在马车内静静望着窗外大好河山。
马夫一路扬鞭,马车沿着车辙一路向前。
片刻后,马秉让马夫停车。
他起身下车,看着一望无际的旷野,心中豪情万丈,片刻过后,高声而吟:
“
吕梁之水挂飞流,鼋鼍蛟蜃不敢游。
少年恃险若平地,独倚长剑凌清秋。
”
旷野回响,
天际传来一声鹰唳,好似在附和。
公子一抒少年意气,望着广阔天地久久不语。
片刻过后,马秉仰首大笑,好似明白师父所言真意,寻得答案。
“哈哈哈!”
“快!快回法府!”
马秉赶忙招呼马夫驾车回程。
一路催促不断。
马夫手中鞭子舞得飞快。
一刻钟过后,到了法府,马秉不待马车停好,飞也似地下了车,闯进庭院,到了卧房门前,稍喘口气,整理衣襟,随后抬手敲门,问道:
“师父,徒儿已寻得答案!”
屋内传出一声惊讶之声,说道:
“哦?且先进来吧!”
马秉闻言,双手一推房门,快步走至榻前,施礼后,跪坐榻上,开口说道:
“师父,秉自出了房门,只看得庭院一隅,未能体会到什么,直到出了府门,上了马车,也一无所得。”
马秉细细诉说着这小半个时辰的经历,又道:
“于是,我命马夫驾车出城,一至旷野,广阔天地,大好河山,徒儿对这风景喜不自胜,片刻后略有所得,立即上车返回,至此徒儿心中已知晓主公为何不愿放弃上庸之地!”
法正将手中竹简合上,看着眼前稚嫩的小徒弟,出言问道:
“且同为师说说!”
“主公是为‘土地’一事,才不愿放弃上庸!”
法正随后问道:
“既然是为了‘土地’,那为何还要徙民呢?”
马秉胸有成竹,笑笑说道:
“师父,且听徒儿细说:
一则,徒儿斗胆猜测,这上庸三郡之地或许已经半数掌握在成都勋贵、世家手中,主公若是直接放弃,会惹川中怨言;
二则,吾主刘玄德,以光复汉室为毕生心愿,当初在荆州携民十余万人渡江,若非实在无奈,又如何会放弃樊城?”
“因此主公心中可知上庸无法直接放弃。更何况‘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此时主公虽丢了荆州,但汉中余威尚在,短时间内,曹军未必来攻。公子所率五千军乃是主公身边最为精锐的部队。”
“徒儿大胆猜测,不出三个月,主公必会兵出汉中,再命公子封一同出兵北伐。”
“徒儿近日才知主公胸怀韬略,秉自愧不如矣!”
马秉一脸惭愧,以胸中点墨与这些老狐狸博弈,实在落了下风,难比一二。
法正听过之后,仰首哈哈大笑,他拍了拍马秉的肩膀,缓缓说道:
“秉儿,你今年一十有四,就能有如此见识,为师能收你为徒,是为师之幸!”
他又开口安慰道:
“年少者,何需苦恼自不如人?男儿当自强不息!”
“我知你要与君侯学习兵法,从今日起,每旬至少要来我府上小住五日,学习治世之道!”
说罢就叫来管家去收拾一间屋子,以做徒弟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