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这番话，李辉翔只是点了点头，好几年不碰面，再见面，似乎想要说上两句话，都要刻意地避免提及彼此。
这个时候，‘弟弟’走了出来，李辉翔转头看向他，朝他伸了了伸手。
‘弟弟’笑着牵着他的手，“哥，我有好多玩具，只是......”
李辉翔弯下腰，柔声说：“只是什么？”
“只是，你给我买的遥控赛车，坏了，遥控器也找不到了。后来爸爸给我买了玩具枪，是大狙，还有爸爸也给我做了弹弓，也用木头给我弄了像你一样的大刀，还有.......”
‘弟弟’如数家珍一般，有些卖弄炫耀的意思，他不知道的是，在听到他说‘爸爸’也给他做了弹弓，还有木头刀的时候，李辉翔眼眶已经泛起了湿润。
借着弟弟的开口，父亲也是开口解释了起来：“这个李老三比你小的时候可调皮多了，你给他买那遥控车，他拿着出去玩，被这所学校的学生骗过去玩，玩坏了，当时还大哭一场。有一次，他不知道在哪里翻到了你小时候玩的弹弓和那把木刀，我和他说，‘那是你哥哥小时候玩的和练武的时候用的’，他吵着说，我也要，还说‘父母就要一碗水端平’，没办法，找了个时间，也给他一样弄了一件。”
对于父亲的说话，李辉翔依旧是回头看着父亲点了下头，随即转头看着自己‘弟弟’，“遥控车坏了，哥哥给你买新的。”
“好啊。”‘弟弟’眼神一亮，急忙问道：“什么时候买？”
“等一下我们就去街上买。”李辉翔将‘弟弟’抱了起来，略带调侃地说道：“没想到，你也喜欢玩枪啊，哥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爸爸也给哥哥买过一把玩具手枪。”
就在这时，母亲刘敏从房间走了出来，准备煮饭，看了两兄弟一眼，笑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再说了，上阵还要父子兵，打虎也要亲兄弟啊。不过，比起你小时候，他真的是比你调皮太多了，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多乖啊。”
李辉翔看着一边张罗煮饭一边说话的母亲，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打他，无论什么都和他好好说。”
闻言，母亲整个身躯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父亲李煜麒，然后说道：“没打他，你是不知道，他在学校，要不故意伸脚去绊别人，要不就是别人走在路上，他从后面跑过去，照着人家后背就是一脚踢过去，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哪里会惹祸？就是被别人打了，你都不还手，还要你姐帮你。”
李辉翔抱着弟弟，与母亲聊着天，这个时候，父亲李煜麒则是从外衣‘内袋’里面掏了一把钱出来，然后数了两千递给李辉翔说：“这是你小爹寄回来的钱，要在老家酒厂修房子，你姐已经考上工作了，你刚刚出社会，多的，爸爸也拿不出来，这两千块钱就当支持你了，你也不要太大的压力，就算找不到工作，家里这个小卖部，解决温饱，不成问题。”
李辉翔没有去接父亲递来的两千块钱，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自己管自己的日子。
当然，也早就习惯了，自己父亲被那几个叔叔姑姑当成‘牛马’的事实，父亲掏钱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厚厚的一沓，目测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然而，万儿八千的，够建房子吗？
而且，小姑家要在老家建自己的房子，自己却不回来，这不是摆明了，不但要李煜麒经济方面的贴补，而且还要李煜麒连人工也贴进去？
见李辉翔不接，李煜麒便走到他跟前，硬塞给他。
他母亲也开口说：“拿着吧，你在广东这么多年，我们都知道，没有给过你生活费，学费，和你幺叔再怎么吵，毕竟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记仇。”
原本抱着弟弟的李辉翔，面对父亲硬塞过来的动作，不停地在往旁边躲，听到母亲的话，他愣了一下。
他不得不怀疑，他在潮州被赶出去的事情，父母其实已经知道了，他看着母亲，母亲朝他点了点头，他这才没有继续躲闪。
可是，当看着父亲硬塞钱过来那只手的时候，李辉翔眼中忽然闪出了怒意。
只因父亲塞钱给他那只手的大拇指，连接手掌地方，有着一道明显的疤痕，手里虽然攥着钱，可大拇指明显没有用力。
李辉翔又不傻，他岂会不知道，父亲这个大拇指，怕是已经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你手怎么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辉翔眼眶像被注满了血液一般。
李煜麒没有回答他，而是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见妻子摇了摇头，他眼中明显闪过了一抹轻松，这才朝李辉翔说道：“没怎么，有一次在老家鱼塘边‘开石头’，不小心被石头轧到了。”
李辉翔目光一直在父亲那个大拇指上面，并没有留意到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眼神交流。
听到父亲的解释，他眼眶中血红色正缓缓褪去，然而，被他抱在怀里的弟弟却是忽然说了一句：“爸爸说谎，明明是被人打的，都住院了。”
弟弟这一开口，已经逐渐褪去的血红，再次迅速地朝李辉翔双眼汇聚，他看着怀里的弟弟，刚准备开口‘哄’，李煜麒则是率先开了口：“你懂什么？你哥以前调皮的时候，你不也说，哥哥被爸爸打跑了吗？你哥是跑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李煜麒的电话响了，他接了没说两句，便将电话递给了李辉翔，“你大哥，（李辉翔爷爷堂哥后代的儿子，按照族谱，算李辉翔堂哥。）找你的。”
李辉翔将弟弟放下，接过父亲电话：“大哥。”
电话那头说道：“回来了，我在街上，你过来找我一趟，我有事和你说。”
“知道了。”李辉翔应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把电话还给了父亲，“大哥喊我去街上找他一趟，说是有事和我说。”
“去吧。”李煜麒点了点头，然后朝屋内喊道：“小梅，跟小超一起去，找你大哥一趟。”
喊话的同时，李煜麒快速朝着屋内走去，李辉翔隐隐约约听到，父亲在与姐姐说着什么。
他本想跟进去，可是却被弟弟拉住了，“哥哥，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不等李辉翔回答，母亲率先开了口：“你跟着去做什么？你哥是去做事，做完事就回来了。”
说完，母亲朝着‘弟弟’招了招手，弟弟虽然不情愿，不过还是朝着母亲走了过去。
母亲看了一眼李辉翔，“不要给他买玩具，明天就是年三十了，给他买套衣服就行了，他玩具已经很多了。”
就在这时，‘姐姐’从屋内走了出来，出来的时候，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李辉翔，走到李辉翔身边后，说了句：“走吧。”
在路上的时候，李辉翔问姐姐：“爸爸被打，你知道这件事吗？”
姐姐点头；“我读大二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具体我也不清楚，爸妈一直瞒着。”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接着，姐姐便将那次去二叔家，和小叔在电话里面吵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李辉翔听。
听完之后，李辉翔一言不发，姐姐也并没有发现，李辉翔的拳头，握紧松开，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
走出去很远很远，都快到‘大哥’约见面的目的地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李辉翔，终于是开了口：“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句话我是认可的，但是，这个‘老’，他若是做不到‘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面对这样的‘老’，就不应该把他当人看。”
姐姐当然知道李辉翔说的‘老’是谁，她看着李辉翔；“我也不在乎他们这样的‘老’，可我在乎我们自己的二老，还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没有他们四个，就不会有爸爸妈妈，没有爸爸妈妈，也就不会有我们。爸爸虽然打你，可那是因为恨铁不成钢，其实他最在乎最挂牵的都是你，他其实也明白自己的教育方式是错误的，要不然，鑫鑫（姐弟两的弟弟）做的那些事，还不知道要被揍成什么样。”
“是啊。”李辉翔轻笑着感叹道：“要是换在我身上，早就被打成变形金刚了。”
说着说着，姐弟俩便是来到了大哥约见面的地方，是‘大嫂’的一个亲戚家。
姐弟敲门、进屋。
进屋之后，大哥先是朝姐姐说道：“小梅，你在沙发上坐一下。”随即转头看向李辉翔，给李辉翔派了根烟，然后示意李辉翔朝窗边走去：“我们去窗边抽，让他们少吸点二手烟。”
李辉翔点了点头，跟着‘大哥’来到了窗边。
‘大哥’看着窗外问李辉翔，“大叔（‘大哥’对李煜麒的称呼）那只手的事情，我知道，瞒着你们，尤其是你，是我和大叔商议后决定的。”
“为什么？”
“那时候，你在广东，你当时的情况，大叔不知道，大婶是知道的，小梅也知道，不然，她每个月只有三百块的生活费，自己都可能不够吃，也要匀一百出来寄给你，一开始她也不知道，是有一次去二叔家才知道的。”
“这件事我知道，刚刚姐姐跟我说了。”李辉翔打断了‘大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