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留下余众,带着昨晚一同密谈的四个宋使出馆驿,随西夏礼官焦彦坚坐马车,向西夏王宫而去。车队走在兴庆府大街上,宋使探出头来,难免会引起人们的特别留意。许多西夏人对他们都指指点点,颇为异样目光,好生了得。街市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你来我往,热闹非凡。那红墙绿瓦,亭台楼阁,映入眼帘。如若不是党项人走来走去,还以为身在大宋东京汴梁开封府大街小巷。
一个党项人站在一边,伸手一指,说道:“看!大首领曾说的,宋人,就是如此打扮。还有青春俊杰,想必定是大宋武林高手,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是呀,此些人,确为中原人士,看!气度果然不凡。这青春子弟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路边一人,目瞪口呆,不由赞叹道。
一个小男孩笑道:“我从大宋京兆府回来,没想到又遇到宋朝人了。”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拍着小手,乐个不住。一个老头拉着老太太,慢慢走过,笑了笑。党项人家开的香料铺子,飘来阵阵香味,街边锅里煮的羊肉汤,果然令人咽下口水。一股股白气冒出,街边小摊上的食客都在品尝西夏的美味佳肴。
那核桃被小孩子把玩着,一个个跑来跑去,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党项女子骑着高头大马,扬起鞭子,威风凛凛的走在大街小巷。不时有僧侣坐着马车路过,人群皆让道见礼。几个绿袍和尚,披着红色袈裟走过,人群皆侧目,近前双手合十见礼,和尚也还礼,嘴里道着:“阿弥陀佛”。
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看着外边,倍觉新鲜,只见,人们来来往往,街市异常繁华,许多西域人士多会于此,自然是别有风韵。波斯人牵着骆驼过去了,回过头看向张明远、费无极这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望着街边不远的寺塔,坐在马车上的张明远、费无极格外出神,二人不禁感叹,果然与东京开宝寺塔有异曲同工之妙。只见,寺中有塔,塔立寺围。亭轩楼台,湖光水色。沙鸥翔集,锦鳞游泳。柳叶飞舞,春意盎然,一派江南水乡风光。不过,此处是西夏,不是大宋。此景在塞上,不在中原。但完全可以称之为“塞上江南”。
种浩、种溪也看到这佛塔,不觉一怔,的确与东京开宝寺塔颇为相似,顿时倍感亲切。肥胖宋使与消瘦宋使却不以为然,高个宋使和矮个宋使也不屑一顾,四人看了车外的兴庆府,一脸冷色,闷闷不乐,不知是何缘故。
张叔夜对张明远、费无极说道:“看,此塔与东京开宝寺塔并无差别,风格布局,建置工艺,竟然是毫不逊色了。想不到,这乾顺学我大宋还真有一手啊!不是语言文字就是体制律法,不是诗词歌赋便是琴棋书画。就连建筑也是如此,的确是难能可贵了。”
张明远道:“大人所言极是,果然是神似我大宋。没曾料想,乾顺是虔诚的佛教徒。不知此塔叫做什么名字?”张叔夜道:“早在东京开封府就听说西夏兴庆府有一座宝塔,叫做承天寺塔,想必这就是了。”伸手一指,众人看去,巍巍屹立,气度不凡。
“如此看来,西夏乃是佛国就顺理成章了。我大宋如今尊崇道教。两国有不同教派尊崇可见一斑。”费无极道。种浩道:“听说辽国天祚帝也尊崇佛教。”种溪道:“辽国尊崇佛家,西夏当然要尊崇佛家。如若不然,辽国发怒,西夏便胆战心惊。西夏唯独不怕我大宋,实在蹊跷。”
张明远道:“素知西夏左右逢源,恃强凌弱。”费无极道:“乾顺也是聪明过人,明知不敌我大宋,便请辽国威逼利诱我大宋。辽国如今自身难保,被金人打得满地找牙,还多管闲事,也是醉了。”
张叔夜道:“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们以为辽国早已每况愈下,无力多管闲事。可偏偏天祚帝要多管闲事。我大宋只好送个人情罢了。再说两国交战,苦了黎民百姓,不可不察。西夏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你若打败西夏,西夏便俯首称臣。如若西夏打败你,那西夏就趾高气昂了。乾顺和元昊一样,都只服强者,不服弱者。”
费无极道:“西夏学我大宋,恐怕乾顺如今更胜一筹。”肥胖宋使忙道:“乾顺是照猫画虎而已,竟是一些皮毛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消瘦宋使叹道:“虽然是皮毛,可人家毕竟是学了,也是其志不在小,大有猫腻。”矮个宋使轻轻哼了一声,道:“兴庆府虽说不错,可无法与开封府相提并论。”高个宋使撇撇嘴,道:“那还用说,好比我高你矮,我胖你瘦。”矮个宋使和肥胖宋使、消瘦宋使面面相觑,默然不语。
张叔夜哈哈大笑忙道:“我们此番不就是为了看看这其中的猫腻而来的么?你们要时时在意,处处留心,且莫出了差错,便是有失体统了。即便人家不笑话,我们自己也是不好看的。”一个个点点头不再言语,只是四处看个不住。
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都感到,兴庆府果然名不虚传,真有塞上湖城,大夏风范。正在此时,前面人头攒动,许多人站成一排,似乎等待什么人到来。一时间挡住马车去路,马车不得不停下来。莫非迎接宋使,张明远、费无极觉得西夏有些兴师动众,种浩、种溪也觉得西夏有些热情过度。张叔夜和宋使也喜乐无比。
正在众人激动之际,此塔大门敞开,有一须发皆白,两眼炯炯有神的老和尚,脚蹬白色布鞋,内穿黄色佛袍,身披红色网格袈裟,率众出了寺门。那袈裟上饰有许多白色珍珠,艳阳高照下,闪闪发光,令人眩晕,好生奇特。许多人排队接受老和尚的赐福,之后又争先恐后进入寺内,绕着高塔转起圈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和尚完全如中原人模样,见到西夏礼官焦彦坚和张叔夜等人就回礼。“大师,可好?”西夏礼官焦彦坚威风凛凛,不过对老和尚却毕恭毕敬,马上拜道。
“老衲见礼,不知礼官此番,带何人见驾?”老和尚回礼道。“此乃宋朝使节张叔夜和宋使,他们此番前来出使,要面见我王。”西夏礼官焦彦坚看着张叔夜等人神气十足,一脸不屑,马上转过脸对老和尚恭恭敬敬道。“莫非是燕丹大师?”张叔夜端详片刻,猛然想起好似见过,不由又惊又喜,马上回礼。
又有一人道:“张大人如何认识家师?”“这位是?”张叔夜看这人绝非中原人,乃西夏人打扮,就问道。燕丹道:“此乃座下弟子,党项人嵬名思能。”“弟子见礼。”嵬名思能彬彬有礼道,顿时微微一笑,和颜悦色。
张叔夜道:“燕丹大师曾在东京大相国寺讲经说法,有一面之缘,只是本官知道大师,大师却不知道本官。”如此解释开来,众人方才了然不惑,燕丹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幸会幸会。”嵬名思能笑道
燕丹看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四人年纪轻轻,就问道:“这四位公子年纪轻轻又仪表不俗,想必便是大宋东京太学生了?”张明远、费无极顿时一怔,没曾料想,这老和尚居然知道他二人是读书人,好生厉害。种浩、种溪愣了愣,对这老和尚颇为佩服。张叔夜更是诧异万分,四个宋使也是惊讶万分。嵬名思能挠了挠后脑勺,目瞪口呆,没想到家师有识人的慧眼。
“晚辈见礼,终南山太平先生坐下弟子张明远、费无极,拜见大师。”张明远、费无极异口同声道。燕丹道:“素闻京兆府终南山太平先生李长安威名,不过龙虎山张继先更是威名素着。”听了这话,虽说心里不大高兴,可张明远、费无极出于礼貌,也是笑而不语。
种浩、种溪面面相觑一怔,总不能自报家门是西夏党项人恨得咬牙切齿的种家军后人,便敷衍道:“我们是京兆府读书人。”嵬名思能道:“太平先生李长安在终南山,你们作为他弟子,不在山上守护师父,如何来我邦泥定国?”“邦泥定国?”张明远一脸茫然,马上喃喃道。
“邦泥定国是哪个国家?”费无极也感觉奇怪就追问道。种浩摇摇头,道:“没听说过有这国名。”种溪挠了挠后脑勺,道:“莫非是西域小国。”
“我大夏,对内叫做‘大白高国’或‘邦泥定国’。对外叫做大夏,这西夏不过是你宋朝中原人和那辽国契丹人的叫法,你们可明白了?”燕丹双掌合十,回礼笑道。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方才点点头,微微一笑,算是了然不惑。
“大师,我夏王有请,我等见过夏王后再来拜访大师如何?”张叔夜拱手见礼道。“大人自便,改日再会,可到寺内做客。今日我承天寺塔开光,绕塔者可福寿延年。故而人头攒动,挡住尔等车驾,还望见谅。”燕丹回礼道。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四个宋使点头告辞。
“下官告辞,大师请。”西夏礼官焦彦坚拜道。燕丹、嵬名思能点点头率众进了寺内,这塔依然高耸入云,蔚为壮观。张叔夜等人坐着马车前行,不觉已到了西夏王宫。
只见西夏王宫气势雄伟,令张叔夜这位在大宋京城很久的朝廷大臣都不禁惊叹起来,张明远、费无极更是目瞪口呆,种浩、种溪也颇为惊讶万分。宋使也是面面相觑,叹为观止。王宫之外,两头鎏金铜牛,安放于两侧,有中原建筑艺术对称之美。三重石阶,重重相望,与大宋宫殿有异曲同工之妙。整个王宫呈大理石白之色,金边镶嵌于其上,珠光宝气、富丽堂皇,那高高大大的穹顶在蓝天白云之下,更是令人惊叹,党项之风范更是使其特色鲜明。
“焦大人,你有所不知,夏王今早便快马加鞭去拜谒我党项列祖列宗的王陵去了。你们来晚一步,只好明日再来见驾好了,诸位宋使且回馆驿。”众人意欲跟随西夏礼官焦彦坚进宫面见乾顺,李良辅昂首挺胸走下台阶,笑道。
张叔夜等人愣了愣,看向西夏礼官焦彦坚。这厮转过脸,气得咬牙切齿,却敢怒不敢言,眼前的李良辅可是乾顺跟前的重臣,焦彦坚得罪不起。张叔夜等人只好打道回府,以待来日再见乾顺。焦彦坚安慰再三,张叔夜示意他不必如此。张明远回过头再看西夏王宫,不觉流连忘返。费无极和种溪盯着两头鎏金铜牛出神,种浩也上前驻足观看,果然是头壮牛。
次日,西夏礼官焦彦坚到驿馆告知张叔夜,乾顺去了河曲,与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相会黄河岸边,一同骑射、钓鱼,西夏皇后耶律南仙和西夏太子李仁爱陪伴左右。又过两日,李良辅抵达馆驿告知张叔夜,乾顺去了西夏黑水城巡视边关。再过三日,西夏礼官焦彦坚又说乾顺去了甘州。
这一来二去,张叔夜等人便在兴庆府馆驿闲住了十日,皆难见到乾顺。张叔夜等人只好静观其变。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闷得慌,便到兴庆府街面逛一逛,走一走,看一看,以此打发时间。种溪也正好用这段时间,予以作画,把一路上的风光,尤其路过那西平府见到的风光画了下来,算是留作纪念。种溪还画了一副《黄河羊皮筏子》 ,便是那日众人在灵州西平府的黄河上乘坐羊皮筏子的景象了。至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种溪更是画了三日才算大功告成。
张叔夜也按宋徽宗旨意,偷偷画出进入萧关,抵达灵州西平府,从灵州西平府抵达兴州兴庆府的地形图。其间山川、城郭,历历可见。不过此事,张叔夜却不曾让张明远等人所知,就是其他宋使也并不知情,乃是张叔夜深夜独自一人所为。每日李良辅与西夏礼官焦彦坚轮流前来问候,还带来许多西夏特产予以犒劳宋使。宋使见张叔夜一筹莫展,心中不由忐忑不安。如若见不到乾顺,在此进退维谷,如何是好。
这日,傍晚时分,西夏士卒抬着一只烤全羊走进馆驿,李良辅与西夏礼官焦彦坚一同前来,这令张叔夜等人大为不解。数日,他二人皆交替出现,轮流到来,如何今晚,会一同前来。“诸位,多日苦等,终有结果。明日夏王便回到兴庆府了,特来告知,要召见宋使。”李良辅拱手笑道。
张叔夜喜出望外,叹道:“如此便好,以免我等在此闲住数日,无功而返,岂不差强人意。”环顾四周喜道:“完成皇差,也好回东京复命。”
西夏礼官焦彦坚道:“你们作为使节,理当知道许多规矩。出使他国,要想见到真佛,等个十天半月,不算什么,此乃家常便饭。本官当年出使辽国,面见天祚帝,可是颇费周折。我到了以后,被告知他去了混同江钓鱼,又摆头鱼宴,本官见到天祚帝时,已在辽国幽州城小住了一个月有余。你们此番出使我大夏,才等了半个月,与我出使辽国相比,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叔夜道:“本官也曾出使过辽国,素知天祚帝喜好打猎和钓鱼。我那年在幽州城等了半个月,便见到了天祚帝。此番见乾顺帝,也是半个月。何其相似,岂不太也巧合?”西夏礼官焦彦坚面露难色,轻轻哼了一声,叹道:“果然如此,辽国对你宋朝,和对我大夏,截然不同,气煞我也。”顿时吹胡子瞪眼,惹得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憋着发笑。张叔夜和宋使也乐个不住。
次日,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等五人率宋使团四人随西夏礼官焦彦坚走进了西夏王宫,只见四下雕梁画栋、玉石栏杆,金碧辉煌、气势磅礴。不过当道一口油锅咕嘟咕嘟冒个不停,西夏武士穿着羊皮短褂,袒胸露乳,个个凶神恶煞,气氛好不肃杀。
张叔夜等人心中难免忐忑不安,不过作为大宋使节自然不可有失体态,自当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肥胖宋使手心冒汗,消瘦宋使两腿打颤,高个宋使眨了眨眼睛,矮个宋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张明远、费无极初次离开大宋远涉西夏,也是颇为好奇。种浩、种溪虽没见过这等阵仗,可也读过不少史书,也略知一二,但心中依然不安。众人一走进去,就颇为震动。
只见,两个西夏美女打着白色伞盖,分立两侧。正中一个白色大理石宝座。宝座后面挂一羊头饰物,椅为大理石椅,上有白色棉垫外镶金边,坐椅扶手之侧,有绿、黄、蓝三色玉石嵌于其上。白色大理石几,庄严而清丽,摆于宝座之前。
再看正中坐者,剑眉凌厉,气度不凡,面容英秀,不过盛气凌人,两眼炯炯有神,果然是个虎踞一方的霸主。头顶一王冠,形如寿桃、上尖下圆,有些穹顶风范,那白黄相间的条纹印在上面,边系金丝,内饰黄带,十分大气。再看,他身着一身白色王袍,袍上绣有牛羊马等花样,大有西夏党项特色。脚蹬白色牛皮之靴,端坐在王宫大殿之上,一副王者风范,令人不禁慨叹。这便是那西夏国主李乾顺。
乾顺定睛一看,一中年人笑容满面,身后四人乃是青春俊杰,果然相貌堂堂,非同凡响。张明远仔细看着乾顺,寻思,这乾顺果然也是青春俊杰,一表人才。费无极寻思,乾顺如此年纪轻轻,就大权在握,实在令人感慨万千。种浩心想,同龄人不同命,如之奈何。种溪见乾顺如此威风凛凛,心中羡慕嫉妒开来。
片刻,乾顺昂首挺胸,掷地有声之际,问道:“你就是宋使张叔夜,宋朝皇帝让你前来议和?不知后面四位青春俊杰是何人?”
此时,张叔夜目光呆滞的还在看着王宫宝座上的乾顺,乾顺这猛然一问,他倒不知所措,在那一时语塞,寻思道:“乾顺果然厉害,已经明白了议和。可此番前来乃是大宋大获全胜后议和,应该称之为劝降。”
“张叔夜,还不拜见我主,更待何时?”西夏礼官焦彦坚威风凛凛之际,瞪了一眼张叔夜,便掷地有声。肥胖宋使提醒道:“张大人,夏主在问,为何不答?”言毕又用手轻轻拍了一下张叔夜的肩膀。可张叔夜缓过神来,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张明远也纳闷,为何张叔夜此时此刻无动于衷。费无极寻思,张大人如何就被乾顺吓傻了。种浩、种溪也耳语几句,不知其中缘故。
“大宋使臣张叔夜奉大宋皇帝之命前来出使,此番前来御赐贡品,这四位是大宋使节护卫张明远、费无极、李平、李泰。我等见过夏王!”张叔夜顿时猛醒过来马上笑道。
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一个个都行了使节之礼。四个宋使见乾顺不问自己,心中不悦,又见张叔夜不引见,更是火冒三丈,但眼下无可奈何,只好站在后面,一言不发。
乾顺果然看到他四人略有不悦之色,便问道:“最后面,四位大人,不知何许人也,张大人为何不引见一番,如若冷落他们,便是寡人的罪过。待客之道,我大夏当天下第一。”张叔夜这才赶忙介绍,四个宋使一一上前向乾顺见礼。乾顺点了点头,四人心满意足。
“只为御赐贡品?你们远道而来,实属不易!”乾顺目光如炬,随即掷地有声。“当然不是如此简单,在下此番前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七尺之躯不过一副皮囊,凌云壮志实为平生所愿。素闻夏主英明神武,颇有大志。我等此番前来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世代友好,造福天下。再者,听说夏主仰慕中原文化,此番我等便是来切磋一二,想必中原文化在西夏也是大受欢迎了。”张叔夜早已在出发前通过许多往来京兆府、甘州和兴庆府的商贾得知了乾顺嗜好,故而不紧不慢,顿时对答如流。
四个宋使见张叔夜如此开门见山之语,心中不免紧张兮兮。张明远、费无极对张叔夜顿时肃然起敬,种浩、种溪对张叔夜颇为佩服。没曾料想,张叔夜果然头头是道,沉着冷静,运筹帷幄,胸有成竹,顿时令人佩服。不过方才见到乾顺为何有失体态,便不得而知了。
西夏礼官焦彦坚顿时大惊失色,寻思,这厮如此口出狂言,胆大包天。意欲呵斥,又顾忌乾顺,故而只是聆听不敢吱声。乾顺手下将军也是气愤填膺,但见到乾顺如此威严便不敢造次,一个个默然不语。
“中原人士果然出口成章,能言善辩,如此寥寥数语竟如同刀光剑影,实在佩服。寡人虽居塞北,也素闻中原风土人情,想必中原文化也不过如此,没什么了不起。寡人还是喜欢我大夏文化,这天高云淡,大气磅礴,气吞万里,如何不威武,如何不雄浑,如何不豪迈?”乾顺一怔,这厮好生厉害,果然知己知彼,就不紧不慢,故作镇定道。
张叔夜并不慌张,快人快语道:“夏王平日里应该喜欢舞文弄墨,对唐诗宋词颇有见识。何必藏着掖着,好不痛快。”张明远、费无极瞠目结舌,种浩、种溪目瞪口呆。四个宋使一个个顿时诚惶诚恐默然不语。西夏礼官焦彦坚替张叔夜捏着一把汗,毕竟大宋使节曾冒犯乾顺就有过被砍头的前例,还不止一次。偏偏这张叔夜不知轻重,不知死活,如何不令焦彦坚瞠目结舌。
“一派胡言,你如何知道,怕是异想天开。如何就胆大包天,胡言乱语了?今日天气很热,不过也比不过我大夏气魄,我大夏气魄如今是热血沸腾了,这热血沸腾如同滚烫的油锅,难道尔等以为我大夏油锅不滚烫么?”乾顺继续掩饰自己,顿时口气强硬,目光如炬,射向张叔夜。西夏武士早已等候殿外,握紧战刀,威风凛凛。
众人看时,气氛紧张兮兮,四个宋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张明远等人也是心神不宁,但见张叔夜镇定自若,便也强自镇定,不可露怯,如若不然,就有失大宋朝廷威仪了。
张叔夜神采奕奕,哈哈大笑之际,不以为然道:“这油锅的确滚烫,滚烫的令人也热血沸腾了。不过是为我等接风洗尘所用,夏王是要杀羊宰牛款待我等,是也不是?”
乾顺寻思,这厮果然临危不惧,就也哈哈大笑道:“的确如此,快快准备美食,款待大宋使节。”随即下令撤去当道油锅,虚惊一场就此而过。张明远、费无极才算放下心来,种浩、种溪也如释重负,四个宋使一个个也是感慨万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尽皆眨了眨眼睛。
张叔夜将计就计,使出激将法,笑道:“夏王向甘州回鹘商贾购买唐诗宋词书籍之事早就传遍东京。那大相国寺周围的书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夏王为何不敢承认?岂不可笑?”
四个宋使不免又提心吊胆,高个宋使对张叔夜耳语道:“大人切莫怒发冲冠,切忌大动肝火惹恼乾顺,陛下嘱托过,要好言抚慰,大人如何就忘记了?”张叔夜也对高个宋使耳语道:“不必担忧,我自有主张。”
“大胆,不可造次。”西夏礼官焦彦坚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指,大声喝道。乾顺使了眼色,这厮便吓得脸色煞白,不再作声,退了下去。
“果然对寡人素有耳闻,没曾料想如此坦率。寡人佩服。”原来乾顺购买唐诗宋词乃是前不久才发生之事,乾顺也不生气,并不想是谁走漏了风声,顿时就喜笑颜开。宋使们方才恍然如梦,放下心来。张明远、费无极也是感慨万千,对张叔夜折服不已。种浩、种溪对乾顺佩服不已,原来乾顺也是嗜书如命
张叔夜寻思,看来我是蒙对了,惴惴不安之际,装作镇定自若之状,又道:“大宋皇上时常挂念夏王,此番前来就是御赐中原瑰宝,还望笑纳。”乾顺笑容满面站起身来道:“好,中原瑰宝,非同凡响。快快呈来,寡人要看看是何瑰宝。”
顷刻,贡品被几个身强体壮的西夏士卒摇摇晃晃之际抬了进来,只见十口大箱子,一一打开,乃是茶叶、丝绸、瓷器、书卷。张明远也是羡慕不已,费无极更是惊叹不已。种浩定睛一看,羡慕开来。种溪见状,手心发痒。四个宋使也是交头接耳,赞不绝口。西夏群臣一眼看去也是目瞪口呆,连连称赞。张叔夜命人报上名来算是大宋天朝礼仪,肥胖宋使自告奋勇,迈着八字步,上前声若洪钟之际,高呼道:
武夷山茶叶三十斤。
杭州丝绸六十匹。
大宋钧窑、汝窑各式各色瓷器六十件。
《论语》六十卷,《孟子》六十卷。
西夏人一个个也是惊叹不已,都在驻足观看。有人轻声细语,果然是中原的好东西。有人瞠目结舌,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大惊失色,有人喜上眉梢。顷刻礼毕,乾顺道:“宋朝使节带来礼品,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大夏就回送六十匹汗血宝马、六十把大夏国宝剑。”随即吩咐下去。
张明远、费无极顿时一怔,素闻夏国剑乃天下第一剑,乾顺倒也大手笔,给了这么许多。种浩素知夏国剑,心中颇为震动。种溪也很喜欢夏国剑,心中骚动不已。宋使一听大为惊讶,也颇感惊喜。要知道,宋朝缺马,至于汗血宝马更是求之不得。夏国剑更是稀世珍宝,自然叹为观止。
“信件寡人已经看过,乃是议和之事,不必拐弯抹角,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便是。那么具体怎么个和法呀?”乾顺环顾四周目光放在了张叔夜身上。张明远看得清楚,费无极也瞧的仔细。种浩见乾顺依然威风凛凛,种溪看乾顺实乃外强中干,不觉心里暗笑,被我大宋打败,还如此装腔作势,真是好笑。
张叔夜没曾料想乾顺只言片语就把此来目的道破,便是无可奈何了,便道:“我大宋皇帝陛下希望两国能够暂停战事,在有争议的千阳、绥州二地可以再设榷场,双方贸易、互通有无,以造福两国边境百姓,大宋将每年送岁币于西夏,夏要向宋称臣!”说话间,铿锵有力,气度不凡。
李良辅看乾顺兴高采烈就对张叔夜厉声道:“不要张口大宋,闭口大宋!我大夏国雄兵百万,个个勇猛无敌,不进攻东京就够给你们宋国面子的了。”
“设什么榷场,岁币尽管送来!宋向我大夏称臣,这样岂不很好?”西夏礼官焦彦坚不假思索道。
宋使辩道:“尔等怎能如此无礼,有辱我朝国威。”一语落地,李良辅笑道:“我大夏才是大国,我大夏才有国威。”
“宋朝做文章可以,打仗恐怕不行。”一个老头出班摇摇头笑道。
另一个西夏大臣出班忙道:“的确如此,岁币,只有宋朝给别人的道理,宋朝只配给别人岁币的份。”西夏群臣,傲气十足,一个个随声附和,哈哈大笑。乾顺也乐个不住,拍了拍大腿,静观其变。张明远四人义愤填膺,一言不发。四个宋使也是心神不宁,恼怒万分。
张叔夜定了定神色,心中虽不悦,但也不好发作,就不慌不忙道:“你们怎知我大宋打仗不行,如若不行,横山不就是你们在驻守了。你们怎知我大宋文章可以,看来天下的文章的确只有我大宋去做了。”
一语落地,西夏群臣面如土色,默然不语。毕竟那童贯带领的大宋西军,的确让西夏如坐针毡,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自从横山一战后,西夏便胆战心惊,草木皆兵,在萧关埋设了许多铁蒺藜和从宋朝缴获的震天雷。乾顺一度想西逃到甘州。当年战事吃紧之际,乾顺还逃到了黑水城,避其锋芒。唯有其胞弟晋王察哥留守兴庆府,做最后的殊死搏斗。想到这些历历往事,西夏群臣都毛骨悚然,故而方才听了张叔夜的话语,都面无人色开来。
张明远心中暗喜,费无极不觉欣慰。种浩威风凛凛,种溪昂首挺胸。四个宋使也是笑容满面。他们自然都知道横山之战这件事。
李良辅心想,据探怀德军种师道用驴运送物资,不知宋朝如今马多不多且使他一试,一则刺探军情,二则羞辱宋朝。原来此人是个粗中有细之人。
片刻,李良辅走上前去看着张叔夜忙道:“没有汗血宝马,你们打仗只能输。你们恐怕驴倒不少,是个驴的国度。”这话几近冷嘲热讽,可谓霸凌十足。西夏群臣一个个哈哈大笑,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乾顺乐此不彼,李良辅忍俊不禁,西夏礼官焦彦坚也是哈哈大笑。张明远、费无极面面相觑,种浩恼怒万分,种溪面露难色。四个宋使也面如土色。片刻,乾顺虽有笑意不过并不喜形于色,只是看那张叔夜如何针锋相对,乃是静观其变之举。
张叔夜倒是满不在乎,看着西夏群臣叹道:“有汗血宝马固然是好,充其量不过匹夫之勇。我大宋的确驴很多,也是驴的‘国度’。”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西夏群臣一听顿时更是大笑不止,四个宋使也是大失所望,恼羞成怒,多有不解,一个个瞪着张叔夜,更有气急败坏之人气喘吁吁。
张明远也疑惑开来,费无极更是模棱两可。种浩、种溪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张叔夜接着不紧不慢忙道:“你们可知驴字怎么写法?”
众人不解,乾顺疑惑开来。张明远蹙眉发愣,费无极眨了眨眼睛。种浩疑惑万分,种溪一脸狐疑。
“一个马,一个户。看来我大宋家家户户都有马,这位将军只是没有说明白而已,我大宋便是家家户户都有马的国度了。”张叔夜一语落地,西夏人无言以对,个个没有喜色。张明远四人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宋使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都佩服张叔夜如此妙语连珠。
高个宋使道:“驴这牲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又不贪吃草料,驮运物资千里迢迢。”使个眼色给肥胖宋使。
肥胖宋使叹道:“不像马匹,尤其汗血宝马,水草丰美才可以令它满意,挑三拣四,浪费多少草料。”又看向矮个宋使。
矮个宋使道:“跑的快是快,不过耐力不行,贪生怕死才逃之夭夭。”瞥了一眼消瘦宋使。
消瘦宋使道:“西夏没毛驴真可惜,那道家有张果老倒骑驴的故事。你们党项人孤陋寡闻,又怪的了谁呢?”
一语落地,西夏人面无人色。张明远、费无极也乐此不彼。种浩、种溪更是喜笑颜开。
张叔夜接着叹道:“大宋既不缺马也不少驴,既可以养马又可以养驴,因此既可以驾驭马又可以驯服驴。中原大地,天朝上国,天下归心。天下都可以驾驭,何况驴马乎?”
西夏党项人沉默不语,有人垂头丧气,有人不以为然,有人脸色煞白,有人直眉怒目,四个宋使顿时喜笑颜开,乐此不彼。张明远神情肃穆,费无极欣慰之至,种浩喜上眉梢,种溪捂嘴暗笑。
西夏礼官焦彦坚顿时火冒三丈,气急败坏道:“胆大包天,气煞我也。”李良辅吹胡子瞪眼大喝一声:“有恃无恐,如此了得。不怕手起刀落,在劫难逃么?宋朝来我兴庆府的使节,有不少被我大夏国砍头,你们不怕么?”一瞬间,剑拔弩张,萧杀万分。
“好啦,休得多言!尔等且先退下,寡人自有主见。”乾顺心中虽有不悦,不过也有大气度,只是并不在意。李良辅、西夏礼官焦彦坚等人不再作声,都回到西夏众臣队列中去了。李乾顺叹了口气,看向张叔夜。张叔夜也看向乾顺。二人便对视开来。
王宫中间大道之上,铺一花色地毯,显得庄重大方,但此时此刻似乎又多了几分威严与凝重,张叔夜、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和宋使一干九人站在那里,就显得有些孤立无援了。此时,肥胖宋使还想说些什么,张叔夜使了个眼色予以了制止。张明远与费无极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种浩、种溪也东张西望,不免胡思乱想。
片刻,张明远看时,只见,乾顺坐在宝座之上,两手分别扶着两边的扶手,右边的手指弹了弹,神采奕奕道:“诸位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紧张嘛,有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来议和,我们就以和为贵,就按张使节所言,尔等回去也好复命,那么远道而来,既然至此,不如再多待些日子吧!有些事寡人还想请教张大人,不知意下如何?”此语一出西夏大臣尽皆疑惑不解,议论纷纷开来。
一个白衣胖子道:“陛下,议和乃是缓兵之计,宋朝恐怕还有大动作。”
“陛下,不可如此。”一个黑衣矮个急匆匆地叫道。
一个浓眉大眼的棕色皮革铠甲小将军喝道:“陛下,宋朝诡计多端,不如打一仗再说。”伸手一指,横眉怒目,瞪了一眼张叔夜等人。
“陛下,如今横山定要拿下,否则后患无穷。”一个蓝衣大胡子威风凛凛,拍了拍胸膛,掷地有声道。
一个大高个红衣小子昂首挺胸,叫道:“拿下平夏城,直逼京兆府长安城,然后进发洛阳、东京。”说话间挥一挥手,好似指挥千军万马。
“让赵佶来我大夏国给夏王倒酒喝。”一个白胡子老头捋了捋胡须,笑道。
一个身强体壮的中年男子冷笑道:“让赵佶来兴庆府贺兰山下看管牧场去。”
“让赵佶到西平府黄河岸边撒网去。”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的糙汉子吼道。
一个绿衣秃头男子,厉声厉气道:“让赵佶去黑水城的大漠里养骆驼去。”
张叔夜摇头之际,觉之着实可笑。张明远也觉得西夏有些痴心妄想。费无极也觉得实乃异想天开。种浩轻轻哼了一声,种溪瞪了一眼这些西夏人。宋使一个个吹胡子瞪眼,暴跳如雷,但碍于党项人一个个横眉怒目,也不好针锋相对,只能叹了口气,气喘吁吁。
“好了,不必再议,寡人心意已决,无需多言。”乾顺掷地有声。西夏群臣也只好不再言语,一个个静了下来。矮个宋使和肥胖宋使被唬的脸色煞白开来,战战兢兢不知所措。消瘦宋使面露难色,高个宋使手中的折扇竟也掉落在了地上。
乾顺抬头看向那高个宋使,又望着地上的折扇。随即离开宝座,缓缓步行走下台基,走到高个宋使跟前居然弯腰慢慢的捡起折扇,直起身来在手中嗖的一晃,折扇大开。看了看上面的字,大声念道:“天下太平!”言毕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乾顺把折扇交给高个宋使,高个宋使拿着折扇还在哪里目瞪口呆之际,乾顺已经回到宝座上去了。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也恍然如梦,如此近距离看乾顺,这人确实一表人才,气度不凡。种溪方才更是仔细打量了一番,对乾顺容貌便了然于胸了,果然一表人才,容貌甚伟。
张叔夜寻思,这西夏群臣胡说八道了这么许多,拍板之人还不是乾顺。如若继续下去,岂不自讨没趣,耽误大事不说,也容易陷入被动僵局。即刻不使出浑身解数,更待何时?故而本官就不必吞吞吐吐,藏着掖着了,何不放出大招,用这最后克敌制胜的法宝,让党项人甘拜下风,俯首称臣。想到此处,马上笑道:“此番出使,御赐大宋天朝贡品,不过是小事,以表我大宋重归于好之诚意而已。我大宋皇上有好生之德,也体恤西夏,愿摒弃前嫌,刀枪入库,罢兵言和。为此我大宋特归还崇宁以来所占西夏边界土地。望西夏安抚边民,造福百姓,以为两国友好之事。两国友好,化干戈为玉帛,此乃天下大势,亦为黎民百姓之福。还望夏王熟思,还望夏王恩准!”瞅了一眼乾顺,乾顺眨了眨眼睛。
张明远心中一怔,没曾料想,张叔夜大人果然带来皇上的大手笔,想必西夏此刻绝对就抵挡不了此等诱惑了,心下暗喜。
费无极也是颇为震动,原来张叔夜大人早有主意,看来此番出使西夏,“志在必得”四个字算是恰到好处,当仁不让了。
种浩寻思:“原来皇上派张大人出使西夏,是来给西夏归还国土的,气煞我也,我种家军多少年来好不容易夺得的地盘,便被皇上送还西夏,那将士的血便白流了。如若爹爹和叔父得知,岂不气晕过去。如若列祖列宗知道了,岂不气得要活过来。”想到这里,咬咬牙,心如刀割。
种溪寻思:“大宋为何如此?莫非害怕辽国天祚帝发威,便归还早已夺得的土地给西夏。大宋为何大获全胜还要割地赔款,还要来安抚西夏。我大宋太也窝囊透顶,气煞我也。这好比哥哥打了弟弟屁股,哥哥还要回头安慰弟弟。这哥哥是何苦呢?岂不自讨没趣,自寻烦恼。”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蹙眉之际,闷闷不乐。
张明远暗中观察,仔细看时,只见,西夏群臣颇为震动,一个个顿时喜出望外。一时间交头接耳,并不相信,满脸疑惑,一目了然。乾顺不动声色,西夏礼官焦彦坚不敢多嘴。乾顺给李良辅使了一个眼色。
李良辅狐疑道:“这是宋朝皇上亲口许诺?张大人所言当真?怕不是在开玩笑?童贯统领大军,来势汹汹。蔡京又夸下海口,要攻占兴庆府。如何此番前来要议和,还如此兴师动众,居然派大名鼎鼎的张叔夜前来,不敢想象。如若不是童贯糊涂,蔡京糊涂,就是本将军听错了不成?”随即用手指头轻轻掏了掏耳朵。
张明远暗笑,果然西夏不大相信。费无极也是感慨万千,毕竟两国为了争夺横山、平夏城、统安城、镇戎军,大动干戈了许多时日,一时间要议和,自然难以置信。种浩、种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叔夜道:“作为使节,代表大宋朝廷,也代表大宋天子,一言一行自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掷地有声,信义素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可信口开河,岂不令天下人耻笑?”一语落地,西夏礼官焦彦坚顿时喜笑颜开,西夏群臣也乐此不彼,喜乐无比。
乾顺寻思,虽说,辽国天祚帝施压让宋徽宗暂且罢兵言和,可我大夏与宋朝实力悬殊,不可自以为是,既然宋徽宗给了台阶,就不必强作镇定了,毕竟童贯西军如今势大,又掌控横山,于我不利。不可逞强好胜,以免自取其祸。想到这里,就忙道:“果然如此,寡人当高兴才是。可我大夏与宋朝大动干戈许多时日,今日才罢兵言和,岂不令人深思。寡人也不想刀兵相见,但愿夏宋两国世代友好。没曾料想,你宋朝皇上也有大手笔,会心甘情愿归还我大夏边地。既然宋朝皇上有大手笔,寡人就有大气魄。此番议和,寡人恩准!诸位前来,足见宋朝诚意十足,我大夏国当以礼相待。”张叔夜眉开眼笑,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与四个宋使也颇为欣喜,一时间喜上眉梢,放下心来。
乾顺大手一挥,喜笑颜开之际,道:“宋使们一路劳顿,到馆驿歇息去吧!改日寡人将设宴款待,为尔等接风洗尘。我大夏国自当以礼相待。”说话间环顾四周,但见西夏群臣皆惟命是从。“陛下,果真议和?”
李良辅又欲再言,但乾顺使个眼色,他便不再作声。乾顺治国治军甚为严整,手下诸将,个个骁勇善战,几位谋臣,纷纷建言献策。君臣之间,合力一心。将士之内,无不威猛。难怪西夏国力日益增强,军队势力逐渐强大起来。如今与宋辽鼎足而立,可谓不可一世。
张叔夜笑道:“夏王果然英明神武,气度不凡,如今三足鼎立,但愿天下太平,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乱之苦,才是大大的福气。此番出使西夏,一路所见所闻,今非昔比。想必夏王爱民如子,又奖励农耕,怪不得一入西夏,便是如沐春风,路过灵州西平府,春意盎然。抵达兴庆府也是春风和煦,令人如醉如痴。”随即拱手见礼。
“好!张使节是个豪爽的聪明人,真是快人快语,寡人佩服,佩服不已!你如此心忧天下,想必天下人也会对你刮目相看,歌功颂德。就不必夸赞我大夏国了。你宋朝天子既然有议和之心,寡人自然心照不宣,也有此意。如此不谋而合,实乃天意。尔等出使我大夏国,寡人当以礼相待,让诸位不虚此行。”乾顺言罢,张叔夜捋了捋胡须,笑而不语。西夏群臣高呼道:“夏宋议和,大功告成,我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主千秋万岁,如日中天。”言毕,众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