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茫茫草原,种浩不禁泪光点点,原来心中早已寻思道:“我大宋没有草原,没有牧场,当西夏党项人从贺兰山下的草原骑着战马奔袭到我大宋西北边界时,我种家军唯有誓死抵抗。当辽国契丹人从阴山下的草原跨马,挥师南下抵达我大宋澶州时,我大宋唯有议和,花钱买太平。”想到这里,惆怅无比。
费无极转过脸,见种浩如此光景,不觉一怔,问道:“浩兄,这是何故?”疾风吹过,种浩揉了揉眼睛,笑道:“没什么,草原上果然秋高气爽只是秋风瑟瑟,也多亏我家娘子让我临走时多穿了一件衣衫,如若不然,怕要着凉了。”
张明远道:“不错,草原毕竟一望无垠,没什么高山大川阻挡风寒,不似中原,名山大川比比皆是。”嵬名白云一脸不悦,反驳道:“我大夏国的贺兰山便是塞北名山大川,贺兰山下不只有水草丰美,还有沃野千里,瓜果飘香。你们去了兴庆府,又不是没见过,何必置若罔闻,装傻充愣?”
种溪点了点头,笑道:“贺兰山的确蔚为壮观,实乃塞上名山大川。”萧燕自然不服气,掷地有声道:“谁说草原上没有名山大川,是谁胡说八道,给我站出来。”伸手一指,吹胡子瞪眼,不过嘴角在笑。
费无极故意靠近萧燕,萧燕伸手要拧费无极的耳朵,费无极眼疾手快,赶忙躲闪开来。萧燕只好去拧不及防备的种溪,可种溪人高马大,萧燕根本够不着,便示意种溪低下头,对他有悄悄话要说,种溪不知是计策,便低下头,结果被萧燕的左手拧住了耳朵。
萧燕不等种溪挣扎,便叫道:“臭小子,快说。我大辽有没有名山大川?”嵬名白云见状,紧锁眉头,搓了搓手指,心中忐忑不安,就怕种溪的耳朵被拧疼了,马上请求萧燕高抬贵手,道:“姐姐,种溪不知,妹妹我知道。你先放开手,我替他回答,意下如何?”萧燕头也不抬,摆摆右手,叫道:“不行,偏要他自己说。”
嵬名白云只好请费无极帮忙,费无极拉着萧燕的胳膊劝道:“燕妹不可如此,还不快松手。”这一拉扯,种溪痛得叫出声来:“无极哥哥,这是救我还是害我。”萧勇使个眼色,萧燕马上松开了手。
费无极道:“草原上有一座名山大川,叫做阴山。”张明远道:“这阴山可是久负盛名,岂不闻北朝民歌所唱‘敕勒川,阴山下。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种浩饶有兴趣之际,也随声附和道:“我还想起一首唐诗,正道是‘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这王昌龄也算厉害,如此边塞风光,被他写的如此豪迈。要说边塞诗,这‘二王’也算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种溪问道:“我只听说过书法上有‘二王’之说,正所谓王羲之和王献之。边塞诗人如何也有‘二王’之说?”张明远道:“我看边塞诗人,有‘四王’之说。”众人追问开来。
费无极抢先道:“那便是王昌龄、王摩诘、王之涣、王涵。”种浩道:“不错,有四句,便是他们各自的代表作了。”种溪反驳道:“应该是四首。”随即吟诵开来:
其一,王摩诘《使至塞上》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其二,王昌龄《出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城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其三,王之涣《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其四,王翰《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世人皆知,如今阴山在辽国境内,玉门关、萧关和凉州,皆在西夏境内。张明远、费无极与种浩、种溪也是感慨万千,心中惆怅无比。嵬名白云和萧燕也是一脸不悦,以为这些唐诗皆是嘲讽他们。
萧勇顿时面如土色,一脸不悦,傲气十足之际,冷冷的道:“什么‘不教胡马度阴山’,如今你宋朝连阴山也不复所有,还想马踏阴山,岂不可笑?再说,阴山是你宋朝中原人的叫法,我大辽契丹列祖列宗皆称之为木叶山,实乃我契丹神山。”不觉拱手见礼,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不错,大辽有木叶山,我西夏有贺兰山,皆是神山。”嵬名白云点了点头,也冷嘲热讽开来:“我西夏如今有沙州、瓜州、肃州、甘州,至于凉州更是被称之为西凉府。大唐时的唐太宗在灵州饮马黄河,如今灵州叫做西平府。我可听说过一首宋诗,是王安石所作,叫做《泊船瓜洲》,正所谓:‘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我也奇怪,我大夏国瓜州离江南很是遥远,王安石何时到过我大夏国瓜州?”此言一出,张明远、费无极、种浩捧腹大笑。
种溪对王安石的诗最是熟悉和喜爱,便耐心解释道:“你可知你西夏的‘瓜州’与我大宋江南‘瓜洲’可是一字之差,便一念之间被你望文生义了。我大宋的瓜洲那‘洲’字是三点水的洲,你西夏瓜州那‘州’字不带三点水。”
费无极灵机一动,脱口而出,道:“你可以这样想,你西夏在西北,皆是大漠和荒滩,自然缺水,便是少水的瓜州。我大宋江南靠着长江,总是细雨蒙蒙,自然水满为患,便是多水的瓜洲了。”种溪见嵬名白云依然不解,便拿起她的手,在她手心,写出两个字的不同。嵬名白云这才恍然大悟,羞愧难耐,低下头默然不语。
萧燕见嵬名白云被汉人的唐诗难为了,心中自然打抱不平,便冷冷的道:“只怪你们中原文字太也稀奇古怪,同样的发音,却是不同的写法。写法不同,含义也不尽相同。往往令人绞尽脑汁,焦头烂额。比方说唱歌这件事,我与哥哥在东京听那茶肆和酒楼里的女子和男子唱歌,他们唱的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却听成了‘明夜几时有,芭蕉问青天。’”
种溪一脸不悦,笑道:“可见你听到的是个吐字不清的歌者,或许是醉酒后故意而为之。”众人忍俊不禁,乐个不住。
中午时分,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嵬名白云跟随萧勇、萧燕到契丹人的帐篷里做客。契丹人听说中原人和党项人来看草原,居然热情接待,绝无凶神恶煞,家国仇恨。之前许多中原人都以为契丹人皆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殊不知,那是大大的误解。契丹士卒为了辽国曾南下侵宋,确有一些烧杀抢掠,搞的汉人鸡犬不宁,怨声载道。不过大宋士卒抓住契丹牧民何尝不是大开杀戒,滥杀无辜。
契丹人说话,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嵬名白云当然听不懂,还好有萧勇、萧燕在身旁,故而可以简单交流。一时间,宾主尽欢,奶酒畅饮,好不快活。契丹人的午饭并不丰盛,主人说,夜宴才可以让客人喜乐无比。吃完午饭,萧勇、萧燕带着张明远等人去随主人放马牧羊,体会草原风情。
草原辽阔,如绿毯一张。远处河流,如白练一条。白云朵朵,鸟语花香。骏马奔驰,羊群游荡。如此逍遥自在,实在比终南山那深山老林畅快许多,也比那西夏大漠清凉许多。
张明远等人不觉喜欢的不得了。身心愉悦,无拘无束,超然洒脱,不在话下。种溪与嵬名白云,费无极与萧燕,这四人更是有说有笑,眉来眼去。张明远、种浩、萧勇三人只好组成男人帮,自娱自乐。
“这马如此雄姿,真是世所罕见。”张明远看着彪悍的马群奔驰如飞,顿时赞不绝口。萧勇骄傲道:“此马乃我大辽铁骑兵团所有,自然养得膘肥体壮。你们看,那领头马,可是天祚帝最爱。名叫‘白龙在天’,世所罕见。”伸手一指,笑得合不拢嘴。
众人放眼望去,远处骏马奔驰,个个膘肥体壮,神采飞扬。唯有一匹白马,昂首挺胸,冲在最前面,此马好似很有灵气。见张明远等人观看,便跃起身来,四蹄超前,噌的一声,鸣叫开来。引得众人一片喝彩。其余的马群都跟在后面,奋蹄疾飞,好不欢畅。只听得,嘚嘚作响,绿油油的草场上,一派热闹非凡。
“真是厉害,的确不错。”张明远点点头,看向远方,不觉一股忧思袭上眉梢,心想,“契丹铁骑如若南下,东京城就麻烦了,一马平川的中原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
费无极寻思道:“但愿雄州张员外送到京兆府的马匹,以后也可以如此膘肥体壮,神采飞扬。我大宋铁骑也就天下无敌了。”
种浩也感同身受,寻思道:“我种家军如若有如此良马,何愁不能踏平贺兰山,一统塞北。如今草原上风云变幻,以后就不知又当如何了。”
种溪寻思道:“此马当入画,真是帅气十足的宝马。可称之为马中俊杰。”嵬名白云心想,我党项人在贺兰山下也有良马,这契丹人的马,也不过如此。只是我大白高国疆域太小,无法与宋辽相提并论。
费无极见张明远忧思袭上眉梢,便转移话题,叹道:“我倒想起海东青了。”萧燕道:“如何又提海东青,女真人那边很多,我们这里不多。”萧勇道:“海东青可是稀罕物,是捕猎的好帮手。”
张明远道:“此话怎讲?”萧燕道:“海东青乃天下飞的最高,最快的大雕。”费无极道:“大雕,我终南山也有。”
种浩道:“我京兆府也有大唐留下的大雕品种。”嵬名白云道:“我西夏贺兰山也有神雕,大鹏展翅,天下无敌。”
种溪道:“西夏贺兰山的大雕与大辽草原大雕,都不错。但皆不如我大宋的大雕。”费无极道:“不错,终南山上的大雕盘旋,最是厉害。”萧燕嗤笑道:“你那终南山只能叫老鹰,女真人的海东青才叫大雕,也叫苍鹰。”
费无极马上颇有兴趣,道:“有多大?”萧燕用手比划,凑近费无极,一惊一乍道:“说出来,吓死你!”费无极乐道:“你倒是说呀!”萧燕只是嘻嘻发笑,就是不说。
萧勇道:“这畜生,体大无比,看我九尺之躯,这最大海东青可到我肩膀,双翅若张开,超过我与燕妹两人合起来的个头。我大辽历代皇帝,每年春天在鸭子河附近放海东青捕天鹅,捕到第一只天鹅,要摆宴庆贺,名曰:头鹅宴。”
种溪惊道:“我素闻我大宋宴会多如牛毛,没曾料想你辽国宴会也多如牛毛。又是头鱼宴,又是头鹅宴。还有什么,说出来听听可好?”
萧燕道:“不告诉你。”种浩问道:“告诉我总可以吧?”萧燕还是摇摇头。嵬名白云又问道:“姐姐,我呢?”萧燕点了点头,笑道:“妹妹当然要告诉。”嵬名白云乐个不住,向种溪使个眼色。种溪苦笑不已。
费无极道:“想必天鹅肉的味道,一定好极了。”张明远道:“莫非你想做癞蛤蟆不成?”费无极道:“天鹅肉是谁啊?”萧燕掷地有声道:“我啊!”萧勇顿时捧腹大笑,众人也不由哈哈大笑。
张明远问萧勇道:“不知这海东青,哪里来的?”萧勇道:“自然是女真人献给我大辽的了。女真人都甘拜下风,对我大辽俯首称臣。”
萧燕撇撇嘴,叹道:“哥哥又说假话了,实不相瞒,有些大辽王爷实在贪得无厌,向女真人索要海东青就没完没了。”萧勇尴尬一笑,顿时默不作声。
萧燕道:“女真人其实也好可怜,我契丹老爷们确实很过分,海东青是稀有之物,总是索取,总有捕完的一日。总不能逼着女真人造反吧。他们就作罢,有朝一日,女真人和兔子一般,就麻烦了。”众人唏嘘不已。
费无极纳闷道:“这又怎么个说法?”张明远道:“兔子除了不吃窝边草,还能怎样?”种浩道:“会跑路,飞一样的跑路。”种溪道:“兔子的嘴巴很有趣。”嵬名白云道:“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张明远笑道:“你们两个真有趣,一个说兔子嘴巴,一个说兔子尾巴,风牛马不相及,真好笑。”费无极道:“实乃驴唇不对马嘴,不过兔子嘴巴看上去怪怪的,我见了只想笑,不知为何。”萧燕忍不住,笑道:“你居然敢笑话兔子的嘴巴,真是胆大包天。不怕兔子找你算账么?”
费无极道:“兔子有什么本事,还怕它不成?”萧燕道:“真笨,兔子急了也咬人啊。我们草原上,这野兔还对战过黑鹰,当然,对于海东青,他们就无能为力了,毕竟海东青要比黑鹰厉害嘛!”张明远等人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一个个都喜笑颜开。
当夜,草原上,月光如水。大帐外,篝火熊熊。契丹人家欢聚一堂,萧勇、萧燕与张明远、费无极、种浩、种溪、嵬名白云一道与之举杯痛饮。契丹人跳起舞,唱起歌,张明远等人也加入其中,倍觉许多欢乐。
此时此刻,萧燕又像在西夏时那样偷窥着费无极,费无极冷不丁就发觉了,顿时也盯着萧燕,两人眼神猛然相对,不由各自心中一怔,原来我看他时,他看我。我想他时,他想我。
费无极与萧燕避开篝火旁的人群,偷偷离去,萧勇和张明远心照不宣,只好对酒当歌。种浩见状不由闷闷不乐,也想起姚月来了。种溪见萧燕姐姐离去,也是一脸不悦,又看向嵬名白云。嵬名白云使个眼色给种溪,种溪会意离去。两对男女各自离开,留下张明远、种浩、萧勇对酒当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