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耳环都被戴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从未戴过耳坠，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总是很小心地打扮自己，总生怕打扮自己过了头，让自己太像女孩子了，忘了本心，又生怕自己不打扮，被认出来是男孩子，有些丢人。
她早已不介意被当成萝莉猫娘，她也有些乐在其中，她总那么小心翼翼地试着接触女孩子的东西，一个其实算不上多大价值的手串都能让她纠结好半天，最后才红着脸戴上，心头还暗暗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臭美，真是的，太女孩子气了。
她一直有点害怕真的像别的女孩子那样随性的展示自己，她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女孩子。
她一直以来生活的环境，都是那般苛刻，即便到了小月饮楼以后变好了许多，她也依旧维持着颇为勤俭的作风，未曾僭越。
她曾经穷到吃不太起饭，她知道钱的重要，她不是不爱钱，世间又有几个人真的能逃离钱的牢笼还怡然自得，那除非是身居最高的位置，已经不需要用钱来买任何东西了，她显然不是那个位置的人。
因为穷过，因为节俭，所以反而对钱更为看重，反而患得患失。
所以，当这些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按照昨天听来的消息，她知道，眼前这些珠宝，加起来的价值可能上亿。
她有些呼吸不畅。
她没办法对这些东西视而不见。
她知道菜的价格，她知道钱的难挣，她见多了生离死别，她知道钱并不是买不到命，她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不那么在乎钱，只是因为她的追求不是什么富翁，所以钱只要够用就行，她过去上无老下无小，真的用不了太多。
她完全不羡慕拥有它们的人，她也绝对不会是会去花钱买这些东西的人。人各有命，她本该和这些珠宝没有任何交集，她也不觉得自己真的配得上这样的价值。
美好的东西就该在美好的地方，她曾经是死士，是会冲在前面的人，是会藏在阴沟里的人，是会做世间最肮脏的事情的人。她见过世面，她不是没见过遍身绫罗者，但那个人从来都不会是他，也不可能是她。
可是，当赵宣一件一件将珠宝套在她身上的时候，她和珠宝的关系，正在一步一步加剧。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收缩。
那些珠宝很轻，不重，只是有点凉。
她要是不要，这些珠宝可能就会被他毁掉。他不在乎，他可以放得下，可是她却放不下，她没办法告诉自己，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些东西的死活，可正因为在乎它们的死活，才让她被套在了它们之下。
看着自己身上挂上的珠宝，她一时有些茫然。
好看吗？
好看。
但是太贵重了……
“都戴上了，我就说肯定适合桃桃小姐。”
赵宣甚至还拿来的镜子，让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珠宝和她真的很搭，世间能有几个人真的能完美无瑕，除了那几位魔女，也就只有她了。她的身体外貌本就属于魔女的身体，魔女的相貌本就超脱俗人，超觉的恢复能力更是让她的身体有如世间最无瑕的璞玉，没有任何缺点，甚至每一个毛孔的大小都精确地不让人觉得突兀或者平滑。
她从未见过如此珠光宝气的自己，一身珠宝的自己，就好像哪家走出来的公主，富贵气息扑面而来，光是这一身珠宝的气息，就能压得普通人喘不过气，拜倒在她的身体之下。
这还是自己吗？
她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完全陌生的自己。
“桃桃小姐要是不嫌弃，这些首饰都可以直接带走，就当交个朋友。只有在桃桃小姐身上，才能绽放它们的价值。”赵宣笑道。
“……嗯……”符不离已经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有些发呆。
可她的发呆，在旁人眼里，却是宛若仙子的一抹羞涩，不愿说出口的感谢。
赵宣又是微微一笑。
而再次被赵宣牵住了手的符不离，身上珠宝的分量，让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怎么拒绝赵宣。
被赵宣牵着手走，她每一步都很小心，生怕身上掉下什么零件，摔碎了。
赵宣也许不会心疼，她会。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跟着他来到大约是市中心的位置的，恍然间，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太纵容赵宣了，居然当着许多人的面，任由他牵着手。
似乎有许多人都认识赵宣，赵宣和他们谈笑风生，她在一边只是凭着直觉露出微笑，觉得这样起码不会显得丢人。
然而她即便做作的笑，在别人眼中也甜美无比。魅魔的种子，使得她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别样的风韵，即便只是个萝莉。
可符不离不认识他们，她只是听众人都在夸赞她好看，首饰很适合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只是这么静静地笑。
这完全不是她接触过的世界，太过于陌生，陌生到了她只能这样笑。
可这样的笑在别人眼里，一点做作感都没有，浑然天成，可爱无比。
走着走着，这般“僵硬”地笑了半天，她忍不住想，如果是淑月在这里会怎么做。
淑月肯定不会像她这样被牵着鼻子走，淑月根本不可能在乎这些东西碎不碎。她永远站在那么高的地方，绝对不会因为几颗宝石就低下身躯。
但她做不到，她心疼。
虽说甚至都不是她的财物，可那般美好之物，她实在不忍心看到它们破碎，更不愿它们的破碎和自己有关。
是自己太心慈手软了吗…………
看着街道上的众人，她颇有些无奈，这般无奈了片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对劲啊，自己……在纠结什么？舍不得这些珠宝确实没错，可她也没道理因此受制于他呀？这之间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她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其中关窍，连带着，也不太理解这位男子这么做究竟想图自己什么。看自己因为舍不得珠宝破碎而难堪的样子？这说不太通吧？
她将自己的耳环摘下，身上的配件也一个一个摘下来。
一个漂亮的大小姐忽然脱起了饰品，这当然吸引了周围众人的注意力。
“你在干什么？”
符不离也不说话，只是全都取下来之后，放在了赵宣面前的地上。
“我玩够了，再见！”
说完，符不离便一溜烟消失在了人群，只留下面对着一地珠宝的赵宣。
赵宣一时错愕，看着跑开的符不离，沉默了良久，才蹲下身将珠宝一一捡起。
跑远了的符不离，大口呼吸了几下后，拍了拍胸口，颇为轻松地一笑。
什么嘛，自己刚才究竟在纠结什么，摘下来还给他不就好了，只要自己跑的够快，他再怎么处理那些珠宝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就算他还是摔坏了，那和她也牵扯不上干系，反正珠宝是他的，他真要摔坏它们，她其实也留不住，虽说心头还是会心疼。
再说真的牵扯上了又如何，她只是心疼而已，又不是真的被握住了什么把柄。
这些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赵宣坐在一边的地上，拨通了电话：“妈，好像还是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