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爷。”
一名衙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不住的高声喊道:“大.......大.......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作为县衙捕头,朝廷脸面,居然如此的失仪失态,成何体统?”县太爷看着大惊失色的捕头,满脸鄙夷的责备道。
“大人,不.......不.......不好了。”
“有什么大事,如此惊慌,退出去重来。”县太爷看着大口喘粗气的捕头,不耐烦的说道。
捕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是退到门外。
调整好呼吸,整理好官服,挎着腰刀,迈着官步,做足了姿态,这才高声向着县太爷汇报到:“启禀老爷.......”
“什么事啊?”县太爷眼皮一抬,端着茶杯不紧不慢的应道
“禀报老爷........”捕头不急不快的,向县太爷回禀道。
“什么???”那县太爷的惊呼之声,扶摇直上,仿佛都要把天捅个窟窿。
“快.......快......快备轿,县衙所有衙役仵作,都随我前往。”他现在的这份惊慌失措,比起刚才得捕头可要强烈多了。
原本平静的街面,一瞬间变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县太爷带着几十名衙役,在街道上纵马疾驰,至于那些老实本分的百姓,他们是死是活,是否受伤,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快,快,再快点,晚了咱们都得脑袋搬家。”
在县太爷不停的催促下,四名轿夫脚下都快生出风来,急速的奔跑着,一时间竟和骑马的衙役不相上下。
这样快速的行动下,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一众人便以赶到那事发的余家洼村。
现场状况,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
残肢断臂满地都是,尸体碎的根本看不出来一点人的样子。
就连见多识广的仵作,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若不是他职责所在,只怕此刻早就已经脚底抹油了。
在县令的不断催促下,他也只能是强做镇定,左手抓着颤抖不已的右手,从地上拾起一块断肢,查看起来。
断肢的伤口,非刀剑所砍,而是像被某种猛兽的利爪生生拗断一般。
这仵作看面相也有五十多岁,这碗官粮想来也是吃了多年。可眼前这断肢的伤口,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怎会如此奇怪?”
出于职业的本能,他不断地捡起一个个断肢,仔细的查看。果不其然,每个断肢的伤口,都是一般无二。
“先不要管那些了,先去看看那个死者是不是高都统!”县令急促的催促道。
仵作听得县令如此说,这才一路小跑的来到那对师兄弟的面前。
他二人还是保持着,互捅一剑的姿态,只不过现在变成了双双跪在地上。
仵作上前,细细的查看了一番,随后又一路小跑的回到县令的轿前。
“如.......如何。”县令的声音都开始颤抖。
“回大人,确是高都统。”仵作的声音压的极低。
话音未落,只见那县令一把掀开轿帘,跳了出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师兄二人的尸身。
片刻后,突然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口中还兀自喃喃的说道:“完了,完了。”那声音细听中还带着哭腔。
“大人,您要振作一点啊。”先前向他汇报的捕头,眼见于此,赶紧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振作?振作个屁,我的治下死了正四品的都统。朝廷一旦追究下来,你、我,一个都跑不了,我这个官啊,也算是做到头喽。”
县令那声音悲悲切切,若不是四周围满了治下民众,只怕都要哭出声来了。
正在县令沮丧之时,一名衙役跑到他耳边,悄悄的耳语了几句。
“真的?真的抓住了刀疤?”
县令一听的此消息,猛地一下就崩了起来,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和刚才那份沮丧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快,快,带上来”县令急切的招呼着手下的衙役。
不出片刻,三名衙役押着那刀疤,来到县令的面前。
“大人........”衙役正欲汇报,却被县令一把拉开,凑近身去,看着他脸上的那道狰狞的刀疤,便已经确定他的身份。
“还真的是他”县令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几乎没有人听到他说的这句话。
“快说,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县令破天荒的拽着刀疤的衣领问道
“凶.......凶兽,凶.......凶兽”无论县令怎么问话,刀疤颠来倒去的就是这一句话。
县令定睛看去,只见那刀疤双目涣散无神,反反复复的自言自语,时而大吼大叫,时而又大笑大跳。
这副疯癫的模样,显然是失心疯发作。
县令眼见于此,心中疑惑更甚。这刀疤怎么也算是江湖上的硬手,久以凶狠残暴着称。各州各府更是犯案无数,是被通缉的要犯。
似他这般习惯了刀头舔血的人,究竟什么样恐怖的景象,能将他吓成这样?
“艾捕头”
“大人”
“你亲自将刀疤押回县衙,打入死牢,派人严加看管,待本县闲暇之时再行审问”
“卑职遵命”
“仵作”
“大人”
“率几名衙役,将这些断肢残骸运回县衙”
“把高都统和那个黑衣人的尸首也运回去,务必小心在意”县令低头在仵作的耳边低语道。
一群人按照县令的吩咐,忙活的不可开交。
“是穷奇,凶兽穷奇它回来了........”
这一番话宛如石破天惊,喧闹的现场一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找寻声音的出处。
“千年前的预言要实现了,世间又将大乱,又将大乱啊。”
“谁在那里妖言惑众?”
县令此刻已没了往日里的喜怒不形于色,怒目圆睁的盯着围观的人群。
“方才是谁在妖言惑众?”县令的怒吼道。
“是........是小老儿。”
随着声音寻去,目光都聚在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
县令不由分说,立时便吩咐手下衙役,把说这话的人带到面前。
不一会,衙役便粗暴的将那位白发老者推到了县令面前。
看那老者早已过了古稀之年,消瘦的身形,枯槁的双手,褴褛的衣衫,处处都在诉说着百姓生活之艰。
“给县令大老爷磕头......给县令大老爷磕头。”
那老者扑通一下跪在了县令的轿前,丝毫不管地上凸起的石块。头深深的埋在双臂中,口中不住地念叨着。
“那老汉,方才为何有如此言论?”
县令本欲厉声呵斥,又怕坏了自己爱民如子的名声,随即调整语气向老者问道。
“抬起头来,不要害怕,你给本官细细的说来,什么凶兽穷奇,什么千年预言?”
老汉听了县令的话,缓缓的抬起头来,雪白的银发,深陷的眼窝。那脸庞被岁月冲洗的,就仿佛枯树皮一样。
那双手和先前的杀手们倒是有几分相似,青筋凸起,关节凸出,虎口遒劲有力,想来是常年农活所致。
“回县令大老爷,老汉贱名余老九,今年已八十有三了。老汉生于此土,饮于此水,怎敢对这一方土地信口开河。”
“不忙,你且慢慢的说来。”县令让老汉起身回话。
“老汉幼年之时曾听家中老人说过,此余家洼,古时称为邽山村。乃是上古时期,舜帝囚禁凶兽穷奇所在。”
“商周之时,纣王为了对抗西岐联军,借助上古秘法,放出了穷奇,杀死了周文王,俘虏了周武王。后武王逃出升天,重整兵马再度伐纣,穷奇被姜太公设计所杀。”
“然穷奇乃上古之兽,肉身虽灭但是精魂仍在。武王恐其日后为祸人间,便让太公用秘法封印了穷奇精魂。太公学究天人,此事自是不难。但封印成功之日太公也预言,千年之后穷奇必将卷土重来为祸世间。”
“以今年来算,此刻该是正好应了太公千年预言。”余老汉,一口气将其中缘由合盘托出。
“竟有此事?”县令此刻心中也甚为矛盾。
此时现场的情况来看,的确不像人力所为。但这老汉所说又似乎过于玄幻,让人难以尽信。
“来人,把这老汉也带回县衙,先关入大牢,容后再议。”
此等昏官,百姓何苦。
两名衙役大步而来,正欲羁押老汉。
陡然之间狂风大做,卷起地上的黄沙碎石。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风平浪静,那老汉却不知所踪。
“快去,别让那老汉跑了。”县令此刻已是气急败坏。
若是这老汉跑出去,胡言乱语一番,被道府一级的上官知道,他这官也就到头了。
“余乃姜尚,千年之期已满,凶兽必会卷土重来,人间气运将尽。欲解此厄,须得麒麟降世,谨记,谨记。”
天空中的飘来的铮铮之声,让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回衙门”
县令眼见事已至此,已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以阻止,思来想去,只能是下令打道回府。
你看他不过秩不过九品,出城的官威、排场都做到了十足。
两旁衙役腰挎腰刀头前开路,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驱赶着路上正常生活的百姓,哪里还有一点爱民如子的样子?
“大人,不.......不好了,出大事了.......”
艾捕头,快马加鞭而来,跌跌撞撞的拜在县令的轿前。
“又怎么了?”
“大人,不好了,高都统二人的尸体,和那个刀疤,都被一群人给劫走了。”
“什么?”县令吓得直接从轿子里钻了出来,高声喝道:“何处强人,如此大胆?”
“属下不知,那伙强人出手极快,不消片刻便将押送的兄弟全部杀死,留下了一块腰牌,放小人回来报信。”说完从腰间取下腰牌,双手递上。
“呈上来”
县令一声令下,轿旁的衙役一路小跑接过腰牌双手递上。
只见那腰牌上写着“北齐禁卫军”,反面写着“都尉公叔髦”。
“回县衙。”
今日所发生之事,只怕比他上任这些年加起来都多。
而且桩桩件件都是那么的不同寻常,匪夷所思,他已是无力处理,只能是先回衙门再做驱使。
“欺人太甚。”
“大人,何事如此大动肝火?”
一旁的师爷见县令如此,慌忙迎上前去低声问道。
“齐王也太过嚣张了,竟然跑到朝廷命官的辖内肆意杀人,这口气本官如何能咽的下去?”一边说,一边捏紧了拳头,内心的愤怒已经到达了顶点。
“师爷,待我修书一封,由你亲自送往益州,送到王爷手上。此间之事非同小可,需要王爷来定夺。”县官小声的对师爷说道。
“是,大人放心,属下即刻启程。”
东宣王,西陵王,南阳王,北齐王。此为莱阳皇室敕封的四方王爷,每个人都手握重兵,镇守一方,守护高氏王朝神器。
只是这十几年来,四方王爷之间产生了嫌隙,明争暗斗不断。
北齐,西陵曾经爆发过一场大战,战火持续了八年之久,生灵涂炭。
莱阳皇室费了极大的代价,才得以平息战火。
战火虽熄,那道裂缝却是无法修复。
再说这齐王,他年纪虽轻,但辈分奇高,算起来是当今皇帝的叔父。
手里掌握着三十万南衙禁府军,那禁府军乃是朝四方军队中战斗力最强的存在,能入禁府军者,必是万中无一的骁勇之士。
禁府军又分四部,分别由温、李、张、刘四将军统御,每部七万人,四将军每季一换防,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在军中威信太高,威胁到齐王的军权。
余下的两万人归齐王直接统辖,是为禁卫军。这个公叔髦能做到禁卫军都尉,其武艺和威望可想而知。
话分两头,公叔髦抢了高宠两人的尸体,押着刀疤。快马加鞭一路北上,不出三日已到冀州,冀州乃是齐王的治所。
远远的望去,诺大的北齐王府矗立在云端之间,颇有一番天宫的威严。
当年修筑宫殿之时,齐王便召集了天下的能工巧匠,将宫殿建在了高耸入云的北山之上。
北山终年积雪,地势极高,远远看去宛如天柱一般。
常人不要说在山顶生活了,便是停在山顶久了都会昏厥,后世人称此为高原反应。
而齐王偏偏将宫殿选择建在了这里,皆是因其,山顶每逢清晨傍晚,在太阳的光辉下,整座宫殿霞光万丈,蔚为奇观。
齐王最喜欢这样的景色,为其命名为“佛光普照”。
公叔髦一行骑马行至北山山腰,遇到了山腰站岗的一个小老头。
这老者约莫八十多岁,身材矮小佝偻,瘦骨嶙峋几乎看不见一点肉,就一个痨病鬼一样。
别看这小老头毫不起眼,五十年前也是名动江湖人物,曾经一人一剑屠尽西陵八大高手,破西陵将士甲胄三千六,一人守西关震慑西陵三十年,有着北齐第一高手之称。
“哎呀,公将军啊,你回来了啊。”老头拍着公叔髦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
“公将军,还母将军呢。我说老王头啊,这么多年了.......哎!罢了,罢了,我有要事求见王爷。”
公叔髦心中那个苦啊,自从他加入北齐禁卫军以后,老王头不是叫他公将军,就是叫他孙将军,反正就是没喊对过。
“嗯......能让你这位禁卫军都尉带领着十三皇甲出马,看来这事小不了。”老王头看了一眼公叔髦后的十几位好手说道。
“请吧,王爷在等着你呢。”一边说一边操作机关,打开登天阁的栅栏门。
说起这登天阁,还是齐王亲自设计并且督造的,参考《墨经》和《鲁班经》集两家之所长,独树一帜建成通天阁。不费人力单靠木榫动力可以自由上下,当世人们将其称为“神迹”。
须臾之间,公叔髦一行下的通天阁,来到齐王宫的殿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