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柄剑。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端的是气势十足。
直震慑的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芷曦把剑术世家的那份气势与自信,展示的淋漓尽致。
她嘴上说着,请在场众人指点公孙家剑法,可谁都明白,这是向在场的诸人发出了挑战。
江湖上行走的人,谁人不识得,那三大世家的赫赫威名。
公孙家的名号一出,尚未出手,已让对手胆气卸了八分。
再回想刚才的那一道剑气的强悍,不由得心胆俱裂,便是上前一战的勇气也没有了。
“哼,连上前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你们这些所谓的高手,就这点出息?”芷曦一脸不屑的看着面前的众人说道。
这一番话无疑是打了在场诸人的脸,这样的事若是流传出去,岂不成了江湖的笑柄?
只见那妇人,对着身边的红眼壮汉,使了个眼色。
谁曾想,平日里威风凛凛,好勇斗狠的红眼大汉。此刻双腿竟如灌了铅一般,一步也移动不了。
妇人眼见大汉愣在原地一脸惊恐,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又对那瘦子,使了个眼色。
那瘦子和夫人对峙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又不敢违抗她的命令,无可奈何之下,不情不愿的慢慢向前挪了几步。
“在下久闻公孙家剑法精妙无比,今日有幸一观,实乃三生有幸。”他用那公鸭般的嗓子,慷慨激昂的说道,好似心中从来没有胆怯之意一般。
“即是如此,阁下便请亮招。”芷曦一边说着,一边左手扶着剑柄,右手一摊,做了个请的姿势。
只见那瘦子,不紧不慢的取下背后的长匣子,恭恭敬敬的立在面前,以五体投地为礼,拜了三拜。
随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匣子,双手捧出了一柄弯弯曲曲,形状怪异的长剑。这剑在他手中不断的抖动,宛如长蛇一般。
瘦子的这一番动作,却是让这两大剑道高手,一时间哭笑不得。
他二人见过的名剑,数不胜数。从来没见过哪剑客用剑之前,还得先行祭拜的。
那瘦子持剑在手,随即摆开架势,他那不断扭动的身姿,倒是和手上的剑,显得相得益彰。
陡然间,一道寒光闪过,那瘦子以极快且诡异的身法,向芷曦攻来。
这瘦子不住扭动的身躯,再配上那柄弯曲的绵剑,使得他的剑招诡异至极。
每一剑,都是从不可思议的地方攻来,让人防不胜防。
若是换了旁人,陡然遇此怪招,只怕一时难以抵挡。
然而,这种剑法,毫无技术可言,只不过仗着诡异的兵器和身法,主打一个出其不意而已。
这点小伎俩,对付一般的剑客,或许有效。但在芷曦的眼里,只不过当做儿戏而已。
只见她,身不换形,脚不移位,剑未出鞘,单凭左手,不出十招,便将那瘦子打翻在地。
这一幕让在场的众人不寒而栗,不想这小小的客栈之中,竟然同时存在着这样两位高手。
此时芷曦若是稍起杀意,只怕他们几个都要血溅当场。
“承让了。”芷曦的这一抱拳拱手,端的是让面前的这七个人,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
“呦,呦,呦,这么俊俏的姑娘,没想到身手竟也这般了得。我这两个兄弟,不识真人,妄动无名,还请宽宥则个。”前倨后恭,这份态度当真是令人发笑。
“来,来,来,奴家先饮一杯,算是赔罪了。”那妇人举着酒杯满脸媚笑,摇曳着曼妙的身姿向芷曦走来。
“夫君,和我回房去吧。”芷曦连正眼都没看她,只是径直的走到,已有三分醉意的龙墨轩身边说道。
那妇人,则是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她,也只能是自顾自的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心里虽是恼怒到了极点,脸上却也没流露出半分。这里是江湖,实力才是江湖中唯一有分量的语言。
芷曦搀扶着他,头也不会的往三楼客房走去。
掌柜也在这几个惹不起的大爷,不断的催促下,给他们安排了马厩前的大通店。
这里一般是给来往的大队商户准备的,这些年来战乱不断,咸阳古道,也没有了往日里商贾络绎不绝的繁华。
见证了咸阳古道繁华的大通店,至此也是闲置了很久了。
“可恶,这个鸟店主居然如此无礼,敢让我们住在牲口棚前,看我去砸了这个鸟店。”那红眼胖子闻着牲口棚那刺鼻的气味,凶神恶煞的就要往大堂走去。
“站住。”那妇人一声断喝,倒是颇有威仪,吓得那个胖子再不敢移动半步。
“有那个两个高手在,还有你放肆的份吗?”一句话,让那胖子吱吱呜呜的站在原地,再没了刚才的气势。
“大姐,这两个人可不一般啊。”那个瘦子,凑上前去对妇人说道。
“那女的,自称是公孙家长女,看她那灵动的剑法,的确像是公孙家的剑法。”那妇人说道。
“大姐,我们和公孙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她要对付我们呢?”那瘦子继续说道。
“问题只怕是在那个男的身上,你们难道没注意到,她是在我说,那男的中了‘绝功散’之后才出手的吗?”到底同为女人,芷曦的心思她是一点没猜错。
“这么一说,倒是确实如此。不过大姐,你啥时候又炼出了这种‘绝功散’毒药。”经那妇人一说,瘦子倒是恍然大悟,只是没听说过这个毒药,心下好奇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哪有什么‘绝功散’,不过就是点麻药而已。我若不这么说,他若是动了杀心,我们只怕已经剑下做鬼了。”这种时侯还能有如此缜密的心思,不愧是能做大姐的女人。
“大姐,我听说公孙家的大小姐,嫁给了龙家的少主,你说那个男的会不会是......”胖子上前几步凑在妇人的身边说道。
“临行前王爷特意交代过,到了雍凉要避开龙家。如果真的是他,只怕会坏了王爷的大事。”妇人心有余悸的说道。
“要不要,把老四叫回来。”那胖子凑到妇人身边说道。
“没用的,这两个人联手,就算让老四回来,也于事无补。”妇人一边说一边无奈的摆摆头。
“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马不停蹄赶往雍凉,千万不能坏了王爷的大事。”那妇人对着身后的两人说道。
“是。”胖子和瘦子同时应道。
另一边,芷曦搀扶着龙墨轩,回到了三楼豪华的甲字号房。
“芷曦姐姐,多少酒,能让他醉成这样啊。”江漓坐在床边悄声的问道。
“以他这千杯不醉的酒量,区区两坛酒,居然能让他醉成这样。”芷曦看着昏睡的他,悄声的说道。
酒从来不会醉人,醉人的,都是人自己。
“呃,这酒好生厉害。”不知过了多久,昏睡的龙墨轩扶着头,迷迷糊糊的直起身来。
“夫君,你醒了啊。”芷曦见他醒来,一把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我怎么,睡在这里了?”他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脸迷惑的问道。
“你喝醉了,都已经睡了一下午了。”芷曦笑着说道。
“是吗?我怎么一点不记得了。”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芷曦姐姐,你要的东西,我都从店家那里要来了......”江漓一边喊着,一边飞奔着跑了进来。
那一刹那,转瞬即逝的四目相对,真是个“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点情愫在心头。海棠一片春心在,佳人一笑为情郎。”
此刻的两人,虽是相顾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龙墨轩眉眼低垂,低着头坐在床边,一言不发,那表情仿佛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
“夫君,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去。”良久,还是芷曦打破了这份宁静,说着便一溜小跑,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豪华的客房里,此刻就只剩下了,默然无语的两个人。
“哎,你说,我的身材和芷曦姐姐比起来,谁更好啊。”江漓坐在床边,凑到他的面前问道。
此言一出,龙墨轩不由的吓了一个激灵。缓缓地抬头来,一脸迷惘的看着她。
只见她眼神清澈,面带微笑。这份神态,全然不是那种随口而出的轻浮之言。
“郡......主,我......我......。”此刻的他,看着江漓的眼神,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刑律上可说了,偷视女子玉体者,杖八十,剜去双目。”她一脸坏笑的望着他说道。
“不过本郡主呢,大人有大量,就不剜你的双目了,这八十杖呢,也权且记下,日后你要是再惹我生气,我在一并和你算账。”江漓娇蛮的说道。
“呃,我.......”他欲言又止,抬起来的头,再一次低垂了下去。
“行啦,会忘记的事,怎么都不会记住。不会忘记的事,你喝多少酒也无济于事。”江漓收起了方才那份娇蛮,低着头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是吗?”他一直游离不定的眼神,此刻终于和她有了交集。
眼神相交的那一个瞬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
“龙小龙。”
那一声熟悉的称呼,让他彻底从低迷中回过了神来。
恍恍惚惚之间,江漓的身影和心中的念念不忘,再一次重合在了一起。
“你......你......刚刚叫我什么?”他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郡主。
“我什么也没有说啊。”江漓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想来也是,这个称呼只有他和涟漪知道,眼前的女子又如何能够知道。
可是刚才那一声,他却又听得如此真实,这声音,又是从何处传来的呢?
江面之上,一点涟漪,宛如点点墨漓,渲染于纸上,一幅绚烂的画卷,徐徐展开。
江漓被他那深情款款的眼神,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那郡主的性子,又压制着她,不能随便展露心声,只能是傲娇的说道:“老是盯着我看干嘛。”
她的这一声让他回过神来,本来满心以为,已经将她忘却,不想此刻又再次回想了起来。
忘记只是逃避,只有坦然的面对本心,才能算作是真正的放下。
“你的酒已经醒了吗?”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是找些无关紧要的事,来增加些话题。
“酒已醒了,天色也晚了,我还是下去吧。”他起身便要往外走。
“夫君,今晚就别走了,我和水妹子挤一挤,这张床就留给你吧。你的剑和包袱,我都已经拿上来了。”芷曦听到他这样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说道。
龙墨轩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果然龙渊剑,端端正正的放在窗边,包袱挂在床头。
芷曦如此的无微不至照顾,倒是让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
“也罢,客栈来了这几个不速之客,住在一起也会安全一点。”
“夫君,来尝尝我做的醒酒汤,待会小二会把饭菜送上来。”芷曦一边说着,一边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羹,擦去碗边的流下的羹汤,送到了他的面前。
“辛苦你了。”他喝着汤,内心的愧疚又加重了几分。
夜色渐渐深了,雨后的咸古道,更添了几分寒意。
“白天那几个人,是什么来路?江湖上好像没听过他们名号。”他对着芷曦道。
“如果那个妇人,被唤作牛若夫人的话。那么他们三个,应该是近些年来,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牛鬼蛇神’。”芷曦看着窗边,龙墨轩的背影说道。
“牛鬼蛇神?可是他们只有三个人啊?”龙墨轩疑惑道。
“如果我所料不错,那个红眼的胖子,应该是赤目鬼。至于那个瘦子,应该是叫做佘蚺。这两个人应该就是,‘鬼’和‘蛇’。再加上那个牛若夫人,应该就是‘牛,鬼,蛇”了。至于第四个人,江湖上从来没有人见过,据说身份十分神秘。不过听说这几年,他们好像投靠了哪个王爷,成了王府的近身内侍。”芷曦缓缓的说道。
“看来雍凉境内,又多了一股势力。”龙墨轩惴惴不安的说道。
“这么多势力涌入雍凉,也不知到底所求为何?”芷曦站在他的身后,语气凝重的说道。
“我曾经听父王说过,一直以来有传言说,雍凉有着掌握天下,重判阴阳的神奇力量。也不知道,这传说是不是真的?”江漓将信将疑的说道。
“传说是真的,雍凉的确存在着,超越自然的力量。”他转过身来,踱步到桌边坐下,这才缓缓的说道。
“当年神武皇帝北伐,便是被此力量所败。彼时辽广大军已然集结,决战在即。神武皇帝为避免腹背受敌,这才不得不同意章氏一门的所有要求。”他的这一番话,让两个女子同时张大嘴巴。
“百年来不断地有人涌入雍来那个,想解开雍凉的秘密。到头来,误了自己的性命,也无半点收获。”他略带惋惜之情说道。
“权力之毒,侵入肺腑啊。”江漓惆怅的说道。
月上枝头,人约黄昏。
翌日清晨,三匹快马,别了那咸阳古道,趁水路,往那扬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