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回荡在一个偏僻巷子的深处。
小秦朔站在门外静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嗓音，“夜深寒重，来者何人？”
“风急雨落，何苦见死不救？”
“吱嘎——”
木门打开，里面的人探出头看了一眼，侧过身子让开路。
小秦朔微微颔首，迈步入院。
“小家伙，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倒是没之前那般瘦弱了，好像还窜了点儿个子。”
士兵用手比划了两下，自顾自地点头。
“大帅怎么让您过来了？”小秦朔看着眼前身材魁梧的士兵，皱了皱眉。
士兵愣了一下，旋即揶揄道：“怎么？不欢迎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天天在帐篷里等着我去送饭。”
小秦朔面上浮现出一抹窘迫。
那个时候他才刚刚被收入营中，又饿了很久，好不容易有个地方能日日吃饱饭，自然是时刻盼着。
“咳咳。”小秦朔表情不然地咳嗽两声，“虽然炎国和秦国已经议和，但炎国人对秦国人依旧痛恨无比。
若是让他们发现您来了这里，岂不是会有危险？”
士兵又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不用担心，亲自过来也是为了保护一个……呃……很重要的人。
等你们见过面之后，我就带他回去了。”
说起这件事，士兵表情有些复杂莫名，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住了。
小秦朔浑身一僵，声音从喉咙深处被挤压出来，“……你把谁带来了？”
士兵察觉出小秦朔的异常，心中的那份揣摩越发清晰起来。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答时，变故陡生。
“你居然还没死？！”男人诧异中带着愤恨的嗓音响起。
他指着站的笔直的小秦朔，嘴里发出不可置信的嘶吼，“你明明被打死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知道了……你不是人！
你是鬼！你是鬼！”
男人状若疯癫，一双眼睛瞪得浑圆，遍布血丝。
“你为什么就是死不了？！我明明杀了你那么多回，可你为何总是死不掉？！”
男人说着，盯着小秦朔眼睛仿佛泛着红光，像极了话本子里写的会吃人的魔鬼。
小秦朔面上闪过一抹痛苦，双拳紧握，龙头戒一闪一闪。
一缕缕黑色雾气悄然汇集，最终凝聚压缩成一条极细的线，朝着男人延伸过去，钻入他的眉心后消失不见。
始终扮演着旁观者角色的秦朔看见这一幕，神情微怔，“原来……是这样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小秦朔努力压抑着翻涌的情绪，看似平静地开口。
士兵的视线在小秦朔和男人之间转了转，最终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小秦朔的面前。
而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男人听见小秦朔的话，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快步冲了过去，脸上挤出一抹难看至极地笑容，朝着小秦朔伸出手。
“……来……让爹……好好看看你……”
小秦朔后退一步，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男人那张扭曲的脸。
男人目的落空，如野兽般怒吼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把长匕首，径直刺向小秦朔。
士兵反应极快，左手手肘一抬，右手用力推出一掌，便将从未练过武的男人推了出去。
几个人冲了出来，将男人死死压在地上。
士兵脸色难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微微颤抖。
他已不再年轻，这辈子上过许多次战场，从一开始见到死人的颤抖到亲手杀人的颤抖，再到面对人山人海可以面不改色地提刀挥砍。
然而方才，他的手竟然又开始微微颤抖。
或许是因为做了父亲，有了儿女，所以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亲生父亲一心想要杀了自己的亲儿子。
他害怕自己方才若是动作慢了一点，就会有一个同他儿子年岁相仿的小男孩死于非命。
死于亲父亲的剑下。
“把他压下去！”士兵平复了一下心绪，冷声下达命令。
他回过头想要安慰一下小秦朔，却见到小秦朔的目光里只有平静。
那是一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平静，看得人心慌。
“孩子……你……”
“对不起……”小秦朔笑了笑，“我骗了您……”
士兵安慰的话卡在了嘴里。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秦朔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这不是你的错。
毕竟也没人会想要一个天天只想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只是……”士兵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你打算怎么做？他……到底是你父亲……”
小秦朔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士兵隐藏在话语里的意思。
他自嘲式地微微一笑，“您是担心我会杀了他？”
士兵被戳穿了心思，心底慌了片刻，最终点头道：“我是不希望你做傻事。”
小秦朔垂眸看着地上滚圆的石子，用脚尖搓着石子滚动，蓦的一个用力，将石子踢飞出去。
“这世道好生可笑。
父可杀子，子却不可杀父。”
秦朔忽的抬头，如深渊一般的眼眸紧紧攥着士兵的眼睛，轻声问道：“您告诉我，这是什么样的道理？”
士兵被那双眼睛看着，感觉方才拦下的那把匕首通过这双眼睛刺入了他的心脏。
“我……我只知道，
父不该杀子，子不该杀父……”
小秦朔盯着士兵看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出去，用一种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您果然是个武夫，就您这嘴皮子，怕是谁也说不过吵不赢。
您放心吧，我不会杀他。
这次多谢您出手相救，若以后有机会，我定会回报您。”
小秦朔朝着士兵鞠了一躬，头也不回地离开院子。
直到小秦朔的身影再也看不见，士兵才回过神来。
他扭头问身边的人，“那小子刚才是在嘲笑我？”
“呃……应该……不算嘲笑吧？”身边人斟酌道。
“真的？”
“……他刚才不是说以后会报答您了？”
“这倒也是……”士兵刀锋般的眉毛一挑，透出一股无奈。
身边人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个人您准备怎么办？”
士兵脸上神色骤然冷峻，“好生看管，绝不能让他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