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扶苏听说父皇又要东巡,心里有很多话想说。
但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也仔细思考过了,眼下的大秦,看起来威武霸气。
可是问题已经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粮食成了最要命的问题。
被灭掉的六国,拉夸了大秦的国力,国库的空虚日渐突出。
不过父皇前段时间,成立的农垦军,让他眼前一亮。
不仅如此,现在的兵器司,正该为开发农具。
着实是利好消息。
土地是仁厚的,只要人下足了力气,它是会给予足够的回馈的。
看着父皇的系列操作,不仅朝臣们感慨不已。
扶苏也深感父皇的眼光和手段,远超了历代君王。
“父皇,儿臣以为,发展农耕之同时,需配套以水利,方可解决靠天吃饭的劣势,可着郑国在实践中带出一批人才,在大秦遍地开花兴修水利。”
父子两人,今日竟然和谐的讨论起了朝政。
“吾儿主意不错啊!当日父皇差点听信谗言,杀了这郑国,此时想起还尤为后怕。”
嬴政也难得的承认了自己错误。
郑国最初的目的,确实是想弱化大秦国力。
可谁能想到,由于郑国的到来,造就了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
“父皇,儿臣以为,除了军队要开展垦荒自救外,皇宗亲,朝中大臣,体量过于庞大,对百姓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负担,如是在此方面,再于减轻一二,用不了几年,大秦的综合国力,才会有所回升,才会达到长治久安之境。”
扶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仅一个赢氏宗族,就得好几个郡县,方可养活。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朝臣,以及门阀世家,诸子百家,还有六国贵族了。
如此核算下来,百姓仍然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稍有不慎,或者说一遇天灾等,有人振臂一呼,天下马上就会大乱。
“这是当然,扶苏,汝真的长大了,明日父皇就要东巡,汝随父皇一起,去汝皇姑家一趟吧!”
嬴政放下手里的竹简,起身就要出宫。
不谈法家儒家了,父子俩倒也没嘴吵了。
扶苏觉得,今晚的月色真美,从嬴政的身上,感觉到了久违的父爱。
听了嬴政的东巡计划后,欧阳天丰笑了。
这个嬴政老弟,为了扶苏,也是操碎了心。
东巡,只怕是个幌子,这是给扶苏提前压担子吧?
“嬴政老弟,东巡当然可以,不过得把赵高给扶苏殿下留下。”
看着扶苏一笑的欧阳天丰,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始皇眉毛一跳,马上接口道,“好!扶苏,看汝欧阳伯伯,还是偏心于汝啊!哈哈……”
扶苏听得有些懵逼了,赵高那个阉货,吾可一点儿也不喜欢。
留下他干啥?不见到他、自己心里不烦。
“想立威,赵高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扶苏殿下觉得不是吗?”
听得欧阳此言,扶苏骤然眼前一亮。
抬起眼皮,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父皇嬴政。
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随后欧阳天丰想起了“指鹿为马”的故事。
赵高可是个造过成语的货。
欧阳天丰灵思一动,给嬴政和扶苏,讲了一个典故:
某丞相想要篡夺皇位,但又担心群臣中有人不服,于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丞相趁群臣朝贺之时,命人牵来一头鹿,献给糊涂的皇上,并故意将鹿说成是马。
皇上不信,丞相便问左右大臣。
群臣慑于丞相之权势,大都沉默不语,有的人为了讨好丞相,则故意说是马。
只有少数几人敢于直言,说这是鹿。
丞相暗中假借律法,杀光了那些说鹿之人。
此后,朝中大臣都畏惧丞相。
自此以后,丞相成了当朝最大之权臣,害得该朝二世而亡。
“握草!此人是谁,孤要将其车裂之!”
嬴政听得当场就怒了。
“扶苏殿下,汝之又该奈何?”
欧阳天丰没理会嬴政,看着扶苏淡淡的问道。
“当庭拿下,杀之以正朝纲。”
“妙极!妙极!扶苏殿下怎么看待皇朝和百姓之间的矛盾?”
嬴政见欧阳兄开始考验起了扶苏,当下也不再做声,兴致勃勃的做起了旁观者。
这个方法考验扶苏,听起来倒还是不错的。
“朝廷和百姓?侄儿以为,随着王朝的不断发展,王侯将相们的利益,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庞大,而普通百姓的日子却愈发艰难困苦。
二者矛盾,下层的社会矛盾,亦会如同不断堆积的干柴,一旦遇到合适的火种,便会猛烈地燃烧起来。”
饱读治国方略的扶苏,当然能看出此间的问题。
朗朗道来,听得嬴政、欧阳二人也频频点头。
“好!有此远见,当属一合格君王了,那么殿下又如何看待门阀世家,比如说孔家。”
为了方便阐述,欧阳天丰直接抬出了代表孔家。
而且扶苏尊儒,他也是知道的。
由于尊儒而排斥法家,曾经让嬴政颇为恼火。
“侄儿所了解之世家,在儒家思想的引导下,深刻影响下,大部分世家人心中,家族的利益永远高于国家的利益。
在各方势力激烈博弈的过程中,他们既稳坐在台面上,又仿佛是冷静的看客,能够随心所欲地下注。他们敏锐地观察着局势,一旦发现哪一方对自己的家族,立刻就会投注于新的势力,当然这与他们的敏锐的观察力,有着莫大的联系。”
扶苏说完,瞥了一眼嬴政,眼见得他脸上波澜不惊。
又看了一眼欧阳,则微微点头赞许。
“扶苏殿下,如果在汝之治理下,大秦给不了儒家的利益时,忽然冒出来儒家扶持的新势力,汝又该当如何?”
终于问到了尖锐的问题,嬴政看向欧阳天丰,眸子里好一片热烈。
欧阳兄啊!
这问题,老弟早就想问这兔崽子了。
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或者是怕又惹一肚子气啊!
都没敢开口啊!
就在扶苏犹豫之时,欧阳天丰又开口了。
“对于大部分世家来说,死道友不死贫道,王朝的覆灭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统治者而已,只要自己的家族还在,那便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正因为如此,没有一个王朝能够历经千年而不倒,而世家的传承,却常常能够超越千年。”
他的话说完了,嬴政们父子俩此时都懵逼了。
没有一个皇朝能经历千年不倒?
听起来如此骇人听闻?
孤的大秦怎么办?
嬴政心里好一阵狂颤,瞥了一眼欧阳天丰。
正没事儿人样的,端起茶盏悠闲的品着绿茶。
扶苏也惊呆了,道理是这个道理。
他的脑子飞速旋转着,似乎在寻找驳斥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