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之二嫂秦碧漪……早年也是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后因大难上了山,面容姣好,品性却朴实。
丈夫马上要发配边疆,她心里虽说也有万分担忧,不过脸上却没表露出来,反而拉着顾允之的手,说道:“大姐,夫君外出征战,虽说是服刑,不过也是冲着振兴家族门楣去的!”
“此去虽说凶险,不过我们应当支持他!再说三叔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日自有归期!”
顾允之闻言,却泫然欲泣,说道:“我自知二弟此去为何,只是咱们顾家凋零至斯,都是我们没用,如今一身罪孽归二弟身上,身为长姐,我……”
“大姐!咱们顾家自从爹娘、祖父和叔伯离世之后,殊为不易!然而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切莫如此悲观!”
二嫂依旧强笑道:“我等为人父母也就罢了!可孩子们不能顶着罪奴的身份,他日我顾氏儿郎依旧要踏足疆场,亦或者登科金榜!”
“夫君有志向,我们当支持才是,如此哭泣反倒让夫君不安!”
顾允之一听,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捂着嘴便离开了席位!
顾景之夫妇二人一看,也站起身来,他二人带着几个孩子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顾涣之夫妻二人。
看到大姐三弟都离开了,顾涣之看向妻子,只觉如鲠在喉。
“漪儿……”
顾涣之轻轻地喊了一声。
秦碧漪拉着丈夫的手,笑道:“夫君且放心,妾身在家会照顾好两个孩子,只待来日夫君策马扬鞭归来,总会有夫君的归宿!”
“是我对不起你,只是沙场凶险,我……”
“夫君不必多说!”
秦碧漪笑道:“他日夫君若归,妾身红妆相迎!若死……我便素装引路……”
“别说了……”
顾涣之一把抱住妻子,坚定道:“你放心,此行我定活着回来,绝不让妻儿和九泉之下的顾氏长辈失望!”
……
身为化境宗师,屋子里的谈话,顾景之听在心里,也止不住的幽幽一叹。
这一刻,他打心底里接受了他这个二哥。
陈鱼站在一旁,紧紧的拉着顾景之的手,说道:“夫君,二哥和二嫂……真让人羡慕啊!”
顾景之默默地点点头,不过握着陈鱼的手却紧了紧!
院里一片静谧,顾允之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屋里,倒是太子哥,这货却颠颠的来了顾景之这个小院。
看着提着酒水肉食的太子哥,顾景之也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在地里摸爬滚打两个月之后,身上那份贵气倒是内敛了许多,越发的接地气了。
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乔家老爷子和乔家兄弟。
看到顾景之夫妻二人,太子哥当即笑道:“我说顾大人,你这不在屋里好生和家人团聚,怎的还和夫人在院里叙话?”
“呃……”
顾景之微微苦笑,然后问道:“你们今日怎全来了?”
“嗨!”
乔家老爷子笑道:“这不农忙结束了,想着你顾大人这些时日教会咱们不少,这买点酒食来犒劳一下你嘛!”
“是啊!听闻顾家二哥就要去西北了,特意来送一程,今夜就当给他践行!”
要说,顾涣之这两个月里跟着下地,那份态度已经折服了太子和乔家人,虽说顾涣之戴罪之身,不过从人情上,顾涣之所作所为是能理解的。
顾景之并没有将晋乐凰和连云寨的关系透露,要不然一个晋乐凰同党的名头是跑不了的!
故而,顾涣之之前虽然为匪首,太子哥几人也没有瞧不起。
毕竟顾允之和顾涣之二人落草也是不得已,他们二人是义匪,做的事符合人情公理,只是……
这情与法不能一概而论。
顾景之的做法也让他们由衷的感到佩服,要知道宁州顾氏如今就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小的还没长成,顾景之却能做到不徇私,这等做派他们自认是做不到的!
顾景之朝着陈鱼瞥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然后朝着太子哥几人行了个礼,便转身回了内屋。
几个男人将吃食摆在桌上,直接就在院里坐下。
地里劳作两个月,太子哥双手也变得粗糙了许多,酒水肉食摆好之后,太子哥笑道:“顾家二哥呢?怎的还不出来?”
顾景之淡淡一笑,然后指了指屋里,其他人见状,当即会心一笑。
“那咱们先吃着喝着,哈哈……”
乔老爷子大笑着干了一碗酒,随即幽幽一叹:“老夫我年过半百,打了几十年的仗,可这日子算下来,也就这两个月过得自在,虽说这成天下地农作,却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说到最后,他长叹一声。
这江山是打下来了,可这日子过得却越发的拘束,身为太子的老丈人,本是朝中最为显赫的权贵,可惜……
之前盯着太子的人太多太多了,如今他因此被削去了爵位,不过这日子倒是过得坦然了。
太子哥听了,也是有些黯然,似乎是想到了京城那些日子。
顾景之只是淡淡笑着帮他们倒酒,说道:“眼下机会难得,咱们就好好享受一下田间生活,没有了朝堂倾轧,依旧能为百姓做点实事,也不枉为官一场!”
“话是如此,只是景之……若是江山落入二弟三弟之手,你以后即便想好好地为这天下做点事都难!”
太子哥的话,顿时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他们想了想,也默默的点了点头。
顾景之知道,他是想问晋乐凰的事儿,他说道:“殿下,此事却急不得,眼下京城局势纷乱,陛下有心改革新政,触动的是世家之利,陛下将你放在宁州未尝没有保护的意思!”
“想来殿下来宁州之后的事儿,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不管是为臣还是为君,咱们手上握着天下的权柄,若不为天下人做主,即便殿下身上的污名洗清,陛下想必也是失望的!”
“眼下让老二和老三先斗着,等到殿下回归之日,一切就明了了!”
乔老爷子闻言点头道:“身为帝王,自当为天下之帝王,而不能是一族一家之帝王,殿下眼下需要的是忍耐,并且把眼下之事做好,陛下见了必定欢喜!”
“确实如此!”
顾景之笑着端起碗,说道:“行了,京城之事且先不谈,咱们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