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前,
当黑影进到那一个小院子的时候,右护法早就狂吠起来。
它不能在小主面前暴露自己会说人话的事实,它要做一个忠诚的狗子,但是——!
它面前的血腥影子,可不会这样!
当那血影在被门槛上的无形波澜阻隔的时候,右护法就已经找到了一个极好的方法,打昏小主!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面前的这个血影知道自己的厉害之处!
——虽然逻辑上面有些说不通顺,但右护法的脑子里装的可都是为了主人着想!
“你究竟是谁?”
看着小主彻底倒在床上没了知觉,右护法出口问道,眼神凶狠地盯着面前的血影,这样的存在,修为与自己几乎相当,甚至只差一步,就能直达金丹大道!
若是有如此存在出手,山主那边定然早就知晓,但是赶来必定需要时间!
“嗬嗬嗬……”
血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调,目光开始缓缓转动,好像发现了面前这个无形壁障的某个破绽,于是它的手掌附在了离着头顶三寸的地方。
也就是这个举动,让右护法眼皮颤动了一下,面前这个血影居然能够这么快找到自己所布结界的破绽,这一点上实在有些惊世骇俗,除非是后面有高人指教。
“既然不说来处,那便是恶客临门了!”右护法在心底打了个鼓,同时双脚刨地,身子呈一个弓形,就好像随时都能够化作一只离弦的箭!
“嗬嗬嗬!”
血影触及到那破绽点的刹那,就被一股火焰侵蚀完半个手掌!
就好像是冰水遇到了极致的火,在一瞬间就蒸发而去!
但这样的灼烧,虽然厉害,可在血影的目光中,看不到丝毫的难受痛苦。
或者说,它本来就没有感官!
也就是这样的原因,让它有胆量直接破开禁制的吗?
也就是这样的原因,让这后面的人肆无忌惮。
如果非要这样做。那么他们的好处是什么呢?
右护法并不能明白。
但是这又没办法阻拦他,要保护小主人的决心。
既然两世为人都无法保住一个人,那么第三世呢。
这一世可不能再有人能从它的身边抢走小主!
哪怕是金丹,元婴,也不行!
右护法将爪子轻轻地在地上一划拉,同时整个身体窜出,就好像是一条黄色的闪光,于是在这个谁也不知道的小院子里,它扑腾地一下撞开了自己当结界,同时也撞散了面前的血影!
直直地透体而过,于是在它脚底下的那片血潭,忽然就如同遇到了炽热的阳炎,在一瞬间就被我烧灼蒸发开一片空地。
除开几个知情者外,极少数人知道,它其实有着极高的造化!
而这造化,就蕴含着某位真龙的一碗精血!
到底要如何去形容这样的力量?
当那年春风迟来,于是它在那落魄山上无语凝噎的趴在小土包前,静静地看着那山下的一切一切都,所有的人都在以为它是悲伤,其实那只是一面,另一面则是那一碗精血让它彻底地进行了血脉上的精纯!
不说比之某些上古凶兽一脉,至少在蛮荒天下也是上等的血脉所在!
只需要释放些许的血脉威压,就能做到狗王!
只是这些事情,外人少有知晓的。
甚至是山上的人们也是如此。
但——,
今日它就不藏了。
因为要解决面前的这个问题,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结丹!
不过,
这样的机会可能有些晚了。
在那个血影一下子就被它撞破的瞬间,另一道黑影就落在了它的面前。
“果然是你在搞鬼。”黑影第一次露出了对于讥讽以外的声色。
右护法歪嘴一笑,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
面前这个人的实力与自己相比实在有些太大了,至少是对于它而言,不是那种来自于境界上的差距,而是修为上的沉淀!
一个修士的修为,一般都需要岁月的打磨,沉淀,才能够为下一个境界做铺垫。
这也就有了不少人说的什么新晋金丹与老金丹的缘故。
老金丹修士,一般都能够在与某些新晋金丹对战的时候,化险为夷,就是胜在了岁月的积淀,这才能让不少所谓的气运之子含恨当场。
问题更严重的是,站在它面前的,可非老金丹!
而是——,
老元婴!
这样的修士,按理说,也是鼎鼎有名之辈,为何在处州这块地界,却不为人知?
究竟是有何谋划?
右护法不懂,但也不用懂。
它现在只要再拖一点时间就好!
“你看上去好像并不紧张?”
黑影笑了笑,一眼就看出来面前的黄狗对于自己先是害怕,后是恐惧,最后又忽然变得一副淡然的模样,对于这样的神色,他见的太多了。
可惜,
一个畜牲,还不值得他真要去弄懂。
唯一一个不大妙的,就是面前的黄狗,出身于那处洞天福地落下的小镇之中。
要是让那边山头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必然会使得整个处州地界震动。
所以他要想抢走那个小孩的同时,又不将面前的黄狗击杀,实在有些说法。
有难度,
可也不大。
至少他有把握做到这样的伤势,不严重,但能让这个孽畜忘记自己的来历,气味,乃至记忆。
因为他的目标,一直都只是那个孩子。
黑影的目光跳过面前的黄狗,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那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能够让那人忌惮非常的同时,又能让自己得到一些寻常山头仙家给不了的好处!
“你知道他的来历?”
右护法此时开口,它已经大概明白了面前的黑影想要做的事情了。
没有杀意!
难怪自己能够轻易地击碎那道血影!
他的目的竟是抓走小主!
“是的,看来你也很聪明!”
黑影呵呵一笑,轻轻一抬手,原本已经快被右护法浑身气势蒸干的血潭,忽然再次出现,萦绕爬上右护法的四肢,同时他也开口道,“不仅如此,我也知道你的来历,你的过往,乃至——”
“你的后台!”
“废话!”
右护法运气就要挣开裹上来的无数血手,没成想此时它的脚底下血潭反倒是越发地像是喷泉一样,呼啦啦地往上狂涌!
只是瞬息之间,就将它包裹成了一个大粽子。
如果是要换作其它词语,也可以用一个血色的大茧子来形容。
“哼,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黑影轻描淡写的出手,两三下就灭了将它封在了茧子当中。
一步步地朝着那昏睡中的徐长风走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进入小屋子里,他静静地站在床前,面前的徐长风就好像一个精致的雕刻品一样,躺卧在那里,人事不知。
如果是寻常时候,按照他所结识的某个大能所言,只要对他动手,那么就会有天道加持。
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位大能也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的天机,感觉再没有之前那样有灵气了。
至少给的反馈永远都是冷冰冰的,丝毫没有灵智。
不像之前能够直接将最完美的解决方案摆在那位面前。
而是一切都需要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
到目前来说,青冥天下那边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这样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毕竟对于很多天机士来说,与天地沟通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道化显现。
可自从那年的一次来自骊珠洞天外不远处的棋墩山上,天劫无数后,这样的形态就不复出现了。
这种情况按理来说,最次一点,都该是青冥天下那边率先给个准话,毕竟那位存在可是能够在整个天下道法精妙排行第一的存在。
要是那位都不发话,说明就是对于如今天道无情的最好表态。
但天机士不同,他们需要天道对他们进行发声,对他们进行预感,乃至于对人间某些事情,人物进行一定的干预。
只有这样,才能够让天地人三者和谐共处。
可是……
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是没有人去诉苦,而是来自各座天下的第一人也没有丝毫的回应。
甚至在他们看来,都是习以为常,甚至还觉得这是好事。
没了天机干预,就是最好的自由。
而这也让黑影能够对面前的徐长风,进行心怀鬼胎的算计。
当这个孩子第一次进入书院,他就知道,这个孩子的不一般。
至少是在某些方面上,甚至是不输某个与天地有着绝对因果的道士。
那位的礼数让人不得不还礼作稽,而面前的孩子,则是相对轻松一点。
顶多就是天道有感,打打雷,下下雨。
这也就让黑影的这些动作有了可乘之机。
既然天道已经选择开始接纳你,那么我们就将你重新拉回去!
黑影心中如是想道。
于是在他将手掌对着徐长风的那一刻,他的身后天空,忽然金光划过夜幕!
如同天地间最初的那一束光,很快就落在了他的身后。
他的手当场就被那光影随意透露的一缕斩断!
“啊——!”
黑影的右手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断掉了!
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
他就已经痛苦地在地上半跪下来、
这样的伤势是如何完成的?
黑影不清楚,只是知道后面的人来头不小。
明知道已经是躲不掉的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那位的反应之快!
“祭酒大人,你也不想直接死掉吧?”
陈平安站在黑影的身后,直接道出来他的身份。
他虽然人在落魄山,但实际上对于徐长风的身影,一直都有在关注。
哪怕是刚才右护法在心中一直默念他的名字,他也没有丝毫的分心,就是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要再次地对已经是转世第二次的徐长风动手!
这些人为何一直不肯放过他们?
“呵呵,陈山主,你还真的来了啊?”
黑影嘿嘿一笑,也不再用那帽子遮掩面孔,露出一副白惨惨的模样,转过身来,原先高大的身影,瞬间就佝偻下来,元婴气息在这一刹那就释放地毫无忌惮。
因为完全不用考虑是否会让徐长风受到影响了。
有了这人在场,如何能够让那孩子受到丝毫的威胁?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果然,此时那个孩子已经被一个黄帽修士抱在身上。
“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小陌先生吧?”
“嗯,是的,你好,废物元婴!”
小陌抬手就是一剑,直接废掉面前之人的丹田,随后又碎了他的长生桥,一剑之威,恐怖如斯。
只是老人并不在意,哪怕是狗搂着腰,但也是像胸有成竹一样地看着面前的青衫客,缓缓道,“看看,这不就是你那所谓的道理?”
“不,道理与你,并不相通。”
陈平安摇头,轻轻笑道,开始讲述一个小故事,“一位祭酒,本是有那修为傍身,但没想到一而再地去翻看禁制之地的书本,结果被人发现,说是严惩,实际上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让那人好生地去研究学问,更没说过什么自囚密室,结果那人脑子轴,非得自囚,百年如一日,待得出关时,就已经是那元婴之境!”
“我说的,可是实话?”
陈平安说到这里,跳过他看向小陌怀里的徐长风,还好他来得快,不然还真容易被这人得手。
虽然魏檗说有他在,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这边要是再不处置,那就不好使了。
说到底也是要给自家大师兄面子,不然书简湖走一趟?
他可不想。
于是在面前这个章园学塾的祭酒大人眼里,他只是轻轻一挥袖子,小小的庭院外,多出来不少的人影。
有那之前就被斩杀的李家,黄家之人,也有刚才重伤垂死的张老夫子。
此时他们都昏昏沉沉,不省人事。
“因为考虑到真实性,所以你的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有替身配合,但不巧的是,我这边早就给了你很多的路线,你走的居然只有一条……”
陈平安啧啧称奇,在祭酒满脸震惊当中,这些人的呼吸开始了一簇簇地跳动起来。
就好像是生命之火再次被点燃,只是被陈平安用过了手段,关于一些庞杂事情,并不大知情了解,甚至有人的记忆都已经被篡改。
“所以,这就是你们用来钓我的鱼饵?”
祭酒指着那小陌怀中已经睡得香甜的徐长风,忽然长叹一口气。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