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梧听到将芷兰三个字,心道:“果然与周不二所说是一样的,时间也刚好对得上。”他偏头看向柳依萍,见她正用一方罗帕拭泪,平生第一次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换成任何人,都会心情激荡。
杨重梧问道:“婆婆,后来他们两位......老人家就在一起了吗?”黄老太太笑眯眯的望着他,说道:“你也随依萍丫头喊我做婆婆吗?”
杨重梧脸上一红,低头不敢看柳依萍的目光,黄老太太见他脸红,知道少年人面嫩,便正色说道:“三个月转眼即过,树叶刚刚往下落的时候,依萍她妈妈就离开了。”
柳依萍失声说道:“又走了?”
黄老太太道:“是的,她走了,她走之前,曾对我说,她的心很乱,有些事情,她需要寻找答案,有些事情需要权衡,她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想一想。我知道她极有主见,劝她也是没有用的。她走的那一天,你爹爹没有下山送她,只是等她走了很远后,山坡上的笛声飘了下来,听起来欢快明亮的曲调中,又似乎有些沉重,我问我家老头子,他说柳公子吹的是‘凤求凰’。”
“你妈妈走后,你爹爹就没下来过,我们经常看见,他站在木屋前望向远方,我们上去过几次,见他虽然还是丰神俊朗,可总感觉,他的笑容中少了些春风拂面的温暖,多了些落叶随风的懒散与秋意,这句话是先夫说的。”
“那段时间,你爹爹开始饮酒了,以前我们从未见他喝过酒的,我知道他是在想念将芷兰,便劝他去找,他说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尊重她的抉择,她说需要冷静的考虑,我就不愿去勉强她的想法。’我听不明白,他最后笑着对我说‘黄家婶子,该回来时,她自然会回来的。’可秋去冬来,春天又到了,山里各式各样的花儿都开了,芷兰一直都没有回来。”
“直到一天上午,我和老头子在地里锄草,猛然听到半山堂方向笛声大作,我们抬头看去,你爹爹身穿紫袍,正站在山坡的路口吹着长笛。我家老头子拄着锄头用手拍打节拍,赞叹着说道‘好一曲平沙落雁啊。’紧接着,听到马蹄声渐响渐近,一匹白马飞快的跑了过来,马上的人一身白衣,一头秀发和头上的绿丝带随风飘扬,来人正是你的妈妈。”
“你妈妈到了跟前,侧头跟我们打了声招呼,我大声说道‘将姑娘,快上去吧,有人想你可想得苦了。’你妈妈脸上一红,便跳下马来,将马绳系在山脚树上,走上青石板路,有如一朵山茶花冉冉上升,笛声随着她的脚步,变得轻柔舒缓,而后就听不见啦。”
阳春三月,山路上开满了各色花朵,马踏幽香,飞驰而来,马上女子,娇妍胜花,马蹄声惊起了花丛中的蝴蝶和蜜蜂,也惊起了山坡上那个一直在牵挂与等待的人。他闻声站起,翘首远望,俊朗的面庞因激动而微微胀红,山风轻拂,吹皱了他心中的涟漪,一曲长笛,仿佛在向爱人倾诉着思念和爱慕。
一别半年有余,鸿雁空过,无书可托,辗转流年,忧愁风雨,可当对方的面容在眼前出现,和风旭日,遍地皆春。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结局,不是所有的存在都有价值,只因有你四目相对时,从此再无天涯,人世再不孤单。
杨重梧这样想着,禁不住心神为之一醉,侧目向柳依萍望去,却见她一双秋水般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心中柔情一荡,此时此刻,他们是否是心意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