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不知不觉间,岸边多了一些车马,看穿戴,来的有商贾、士子,也有一些一看便知是微服的官爷,个个衣着光鲜华贵,而且,这些人大多都是认识的,不时有人招呼见礼。
过了一会,听得人群中低声喧哗,一齐望向江心。
此时,那艘画舫已经起锚,正缓缓向岸边靠来,紧接着,丝竹之声渐起,声音并不大,可细听之下,却仿如一个女子在耳边柔声轻唤、婉转缠绵,煞是勾魂摄魄。
周小颦本就是个女子,对这声音无感,杨重梧内功深湛,七伤拳与震元掌也极具火候,魂魄之固,已是海内少有了,这靡靡之音对他二人没有什么影响。
可江边的其余诸人,早已是面红耳赤,呼吸粗重了。
待到画舫靠岸,艄公放下铁锚,搭了船板,那丝竹之音方袅袅而止。
岸边众人,如梦方醒,各自收拾形状。大船上面,从一楼的正堂之中,走出四名美丽妖娆的女子,分在两旁站立,朝岸边的人福了一福,娇笑齐声道:“水云间恭请贵客上楼。”
除了一同前来的车夫、随从,众人依次登船。周小颦折扇轻摇,活脱脱的一个浊世佳公子,大摇大摆的走了上去,杨重梧便跟在她的身后。
进了正堂,顶上六盏琉璃大灯,照得明亮之极,中间一条六尺宽的道路,铺着鲜红的地毯,通向上二楼的楼梯,通道两侧,各有四名妙龄女子万福做礼,莺莺燕燕的呼道:“水云间恭迎贵客。”
灯下看美人,个个美艳如花,又习练有素,动作划一,声音齐整,让人感觉颇是舒服。
走到楼梯口处,左右各有一青衣仆僮装束的人,双膝跪地,一个纯金大盘,两手高高举起,托过头顶。
杨重梧见前面的那些人,都是摸出十两的银锭,放在金盘上面,略略有些诧异。
他虽从未进过青楼,可也知道,自古青楼,无论是“打茶围”、“吃花酒”还是“拉铺”,都是事后结账。像这种,只要上楼就需要纹银十两,倒是闻所未闻。
船上的布置,极尽豪奢,金盘接银,美女迎客,连楼梯都是红木的,这水云间的主人,不知是何方神圣,手笔大是不凡。
周小颦抛了两锭银子在金盘之中,侧身摇扇,朗声说道:“杨兄,你先请。”杨重梧点头笑道:“多谢贤弟。”
两人来到楼上,这二楼也是灯火通明,却是另一番布置。
正中搭有一个台子,青幔包裹,台子周边,摆放了二十张黄花梨的圆桌,每张圆桌旁边,佩有六把玫瑰椅,四周熏有清香,淡淡却醒人心脾。
杨重梧与周小颦二人,均是药材方面的大行家,用鼻子一嗅,便知这香料大不寻常,应该是将丁香、檀香、麝香、甲香细细研成粉末,再以梨汁调匀,文火烘焙,工序着实复杂得很。
一个面容姣好的圆脸女子过来,边万福边笑着招呼道:“两位公子,小萍有礼了。”
周小颦见这个青楼女子自称小萍,面色一寒,哼了一声,杨重梧点头应道:“好,好。”
圆脸女子依旧满脸堆欢,腻声道:“两位公子爷是第一次来吧?小萍之前似乎没有见过。”
周小颦折扇一收,不耐烦的说道:“怎么?不行吗?”圆脸女子一愕,紧接着依旧笑着说道:“公子爷说笑了,你是水云间的贵客,婢子哪里敢说不行,请这边坐,先吃些茶点。”
她将杨重梧二人引到一张圆桌前坐下,桌上摆有樱桃、荔枝等时鲜水果,还有各式糕点,看来做工甚是精巧,圆脸女子为两人各斟了一杯茶,便不再说话,侍立一旁。
杨重梧朝四周一望,见各桌多则四人,少则一人,每张桌子旁边,都有一个翠衣女子站在一旁伺候,过不多时,便有几个翠衣女子,在客人的邀请下,在玫瑰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小颦指了指杨重梧身旁的椅子,道:“你,坐下。”圆脸女子捂嘴笑道:“婢子只是给公子爷端茶倒水的,哪里敢坐?”
周小颦粗声道:“我们第一次来,找你了解下你们这的规矩,叫你坐你就坐下吧。”
圆脸女子笑着欠身坐下,说道:“公子爷,在水云间里,像我们这种身穿翠衣的,都是负责接引客人和端茶倒水的下人,待会姑娘们就会出场,先在台上表演歌舞,歌舞完毕后,客人们若是看中哪位姑娘,可以竞价吃花酒或者拉铺。”
杨重梧问道:“竞价?什么竞价?”
圆脸女子笑道:“打个比方,歌舞完后,公子爷和隔壁桌上的那位客人,同时看中一位姑娘,公子爷报价一百两,隔壁的那位爷出一百一十两,公子爷若不加价,今晚,这个姑娘就是隔壁那位客人的了,若是有另有一位客人也相中了她,出价一百二十两,那就继续竞价,反正,这儿的规矩是最后价高者得。”
杨重梧心道:“好厉害!”脸上不动声色,漫不经心的问道:“一般拉铺或打茶围分别要多少银两?”圆脸姑娘道:“这倒不一定,不过水云间的姑娘,打茶围不会少于五十两,拉铺不会低于一百两。”
杨重梧道:“价钱都不低啊,这些个姑娘,都做了多长时间了?”
圆脸姑娘说道:“正牌十二红姑,水云间是两年一换,这一批中,除了蝶舞,来了才四五日,其他的姑娘,都有半年以上了。”
杨重梧心中怦怦乱跳,脸都白了,好容易定下神情,问道:“你说的那个蝶舞,长得怎生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