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二人藏身房顶,听到一片噗通跪地之声,跟着有一个声音道:“陶世恩恭迎圣驾,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另一个声音道:“陶爱卿平身,头前带路吧。”先前那人恭敬应声:“是。”
不一会,脚步声响,一行人来到最里的一进院落,当先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枯瘦老者,应该就是陶世恩了。
他弓腰斜着身子引人进来,背对着杨重梧与柳依萍藏身的屋檐,跟着进来的,是一个身穿紫袍极其雄壮的中年汉子,黑面短须,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走进院子后,他朝四下一望,右手一挥,便有十二个带刀侍卫鱼贯而入,四下散开,分站各个角落,跟着一个身穿黄袍、袍上平金绣蟒蛇、中等身材的五十来岁的老者,漫步走了近来,身旁跟随一个身穿绿衣的老者。
杨柳二人对望一眼,两人知道,那穿着黄袍中等身材的人便是当朝天子,嘉靖皇帝了,可看起来面色阴沉,脸上隐隐透出一层暮气。
嘉靖身后的那位绿衣老者,却是步伐凝练,气定神闲,衣袖中偶然露出的双手,与生铁一般颜色,青筋暴突,双目中神光若隐若现,应该是内外功夫都已有极高造诣。
陶家的家眷仆人,都早已拜伏在地,不敢抬头,陶世恩侧身带路,这时,嘉靖皇帝走在前面,紫袍人与绿衣老者分左右,在皇帝身后跟随,后面是两个手持拂尘的太监。
几个人到法坛面前,嘉靖皇帝停住脚步,朝那法坛望了一眼,说道:“陶爱卿,你说有重大事情需要禀报,现下可以说了吗?”
陶世恩上前两步,从怀中摸出一张黑黄色的如羊皮书信一样的东西,双手高举过顶,跪地禀道:“皇上洪福齐天,家父于十年前偶得上古奇方,经他反复揣摩,认定这就是失传千载的‘飞天神药’的药方。方家代代相传,服用飞天神药者,身清体健,可延百年之寿。当年,家父就想为皇上炼制此药,然而,炼制丹药的药材实在难得,花费了三年时间,终于凑齐了七七四十九味珍贵药材,在七年前,家父祭告天地,开炉炼丹。然此丹药本非凡间之物,炼丹等同泄露天机,家父因此遭受天谴,在开炉后一年,便已撒手尘寰。临去前将丹药炼制方法向我仔细说明,并反复交代,说我陶家世受天恩,不管陶家承受多少劫难,一定要为陛下练成这飞天神药。”
嘉靖皇帝哦了一声,凝视着陶世恩,禁不住声音微颤,问道:“陶爱卿,你这话可真?”
陶世恩叩头道:“微臣怎敢欺瞒陛下,自然句句是臣肺腑之言,现有古方在此,请陛下御览。”
嘉靖皇帝微微点头,有一太监上前,从陶世恩手中取了羊皮书简,双手呈给皇上。嘉靖皇帝看了一阵,双眉微蹙,说道:“这书简字迹古拙,倒是有些年代了,陶爱卿,你父子二人忠心可嘉,平身吧。”
陶世恩谢恩,站起身说道:“飞天神药非同小可,实在方家不传之秘,这古方上的字,都是方家符文,所以大多人是不识得的。今日请陛下来,是因耗费我父子二人十年辰光,两枚飞天神药,终于要大功告成。因此丹药甚是奇特,每次出药,都只有黑白两枚,黑丸问世后,只有两个时辰,药力便会自行消退,白丸在十八个时辰后也是如此,我和父亲反复钻研,总是找不到延长药效的法门。”
嘉靖皇帝眉头一蹙,过了一会,道:“想来是神物自晦,也是暗合天道的。”
陶世恩道:“陛下天纵之资,一语中的,我和父亲枉自瞎琢磨了这些年。待会,微臣更衣上坛做法,敬告天地,待有异象时,请陛下在法坛边行拜叩礼,飞天神药便成了,微臣也算是完成了先父的遗愿了。”
嘉靖皇帝点了点头,和声说道:“如此,有劳爱卿施法。”
陶世恩领命,起身进房去更换装束,不一会走了出来,只见他头戴金冠,身穿蟒衣,腰系玉带,手持象简,颇有些道骨仙风。
他口中念念有词,在法坛的西北角上,踩了一阵八卦,坛上金童玉女穿梭变阵,钟鼓鼎一齐鸣响,悠扬清磐声中,陶世恩忽然身子凌空,缓步走向正坛,旁观诸人无不惊讶。
杨重梧望向柳依萍,脸上也是大惑不解,柳依萍在他耳边低声道:“假的,脚底下有黑色金线。”
杨重梧凝目看他脚下,隐隐约约见似乎确有两条细线,只是那丝线极细,又是黑沉沉毫不反光,若非是他听到柳依萍说的,仔细观看,再加上他的目力远胜常人,否则,还真是不容易察觉。
即使是有这两根黑线,可在这样极细的丝线上,踱着方步冉冉而上,轻身功夫也是不同凡响,柳依萍当可做到,杨重梧自忖勉力也能办到,只是应该会少了那份闲庭信步的飘逸。
须臾之间,陶世恩已登上正坛,童男童女已排列成莲花状,跪在坛上。
陶世恩向三清行礼,口中不停诵念经文,喊了几十回天尊,忽然,那香炉内的烟气,在三清面前凝结成了一朵祥云,天上明月刺破云层,月光照射在祥云之上,映照成红、黄、蓝、皂、白五色光芒。
众人正觉奇异,又听见半空中传来一声轻亮之声,耳中婉转清扬之际,一只白鹤自祥云中飞出,绕着法坛盘旋了三周,振翅冲天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