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平缓往山腰行驶,雪花纷纷扬扬洒落,点缀在山峦一片,祭奠着死去的晚秋。
手机传来一声震动,江湛刚要点到监控的手停下,眉头折的很深,下滑接听。
助理从后视镜看,发现男人脸越来越差,收回眸,大抵又是江总打过去的。
但也不怪人多心,这病可大可小,毕竟以前的小江总就是发病才...
车内一片安静除去偶尔几声低沉附和,闷仄的过份。
“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
“我知道,我有分寸,不需要您一再提醒。”
说到最后语调里已然带了些压抑不住的冷怒,江湛下颚收紧,深呼口气后,随意应承就挂断。
助理察觉到气氛不对,手抓了抓方向盘,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敢盯着前面路。
江湛退出通讯页面,切回监控,在看到屏幕一片漆黑时,眉心蹙起。
双指开始划拉屏幕,暗蓝色影像上,被子里早无人影,等再看到床侧暗红水渍时,瞳孔一滞。
滴滴滴——
手环开始发出尖锐警报,显示屏不断显示体温下降,血液流速过快。
驾驶位助理在听到刺耳声响回头,还没迟疑地投去目光。
后座就传来一声嘶吼:“掉头!”
“什,什么?”助理正要行过一个大弯,被这下吓得手一颤
不过他还是没踩刹车掉头,而是出言提醒:“可是少爷马上就到了,江总还在等您”
“我他妈让你掉头回去!”
这声太快沙哑粗粝,几乎是磨着嗓子冲出来的。
助理还没来的及做任何反应,高大利落身形,就冲到他身侧抢夺方向盘。
刺耳摩擦声骤然响起,车轮与地面剧烈接触,带出几道黑色轮迹,在车快要撞倒路边树桩时,助理惊的一脚踩下刹车。
没等他在生死间一线间回气,男人已经推开后座冲到他驾驶窗力砸。
目光直瞪瞪地看他,助理被那双漆黑凶渗的眼,呼吸骇的都卡顿。
还处在懵圈的他连忙用手去按动中控锁按钮,“少爷,您..”
“滚开!”
这边还没推开门,身子就被扯了出去。
后力不稳的他直接被甩在泊油路上,头被丢的一昏,眼冒金星。
没来得及起身,黑车已经在面前超速冲了出去。
车速越来越快,一路闯过好几个红绿灯,油门踩到底的他手脚一片冰冷,只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在往外翻涌,手环还在拼命不歇的警报。
——滴滴滴
街道上行人车辆纷纷惊的避让。
——我爱你。
——我不走,我哪里都不走,真的不跑了。
骗子,又来骗我!
沈渝
你他妈竟然想死。
你怎么能想死。
就这么想离开我。
江湛眼底血红,手机屏幕内暗红液体越来越多,像要从液晶屏内爬出来,一点点渗透进驾驶位。
眼前又开始出现大片大片嘈杂尖利的鲜艳血块,杂乱无章的噪音,不断交织在他视网膜无规律跳动,方向盘的骨节快要爆开。
最后在快被彻底吞噬前急踩刹车,疯了般往阁楼冲。
“沈渝!”
门推开那一刻,流淌如溪流的血,让他整个人彻底怔在原地。
男生额头,手腕布满血迹,手腕前方还掉落把沾染血迹的尖刀。
四肢发软的他,唇瓣嗫嚅着。
在几秒空白后,才倏地跌跌撞撞跑上前,手脚哆嗦抱起摔倒在地的人,去探他的脸。
“小渝,小渝...”
他张着嘴,颤抖的吐息一下比一下急促,到最后出口的字句都卡住,只有呼吸的风声。
没人回应。
手腕还在缓缓出血,在地板上肆意蔓延开来,汇聚成小小的血洼。
血迹将纯白地毯绘制成一块诡异又姚艳的红梅图,妖的瘆人。
男生面色雪白,阖上的眼睫无任何颤动,苍白地倒在他怀里。
像是没有了生机,手无力垂落在他膝盖上,手腕伤口极深触目惊心,四肢如同秋冬雨水般凉,透到骨子里的冷。
冻得他打哆嗦。
江湛气息一寂,一擅理智的人,这一刻却像是发了病,全身惊惧,思绪停滞。
他喘着粗气,像是魔怔了,盯着手腕的血好几秒。
才晃过神,爬到床头柜拿下医药箱,急颤的手从里头翻出绷带,快速缠绕在沈渝血肉模糊的手腕。
血流的太快了,十多圈也很快被逐渐浸染,江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往楼下跑。
深灰色外套上染上大片红。
口中还在哽声打结的喊着人。
“别睡,别睡,我们去医院,不会有事的。”
滴答——
绷带开始兜不住往下坠在副驾驶位。
江湛身体紧绷,发动车辆冲了出去,他单手拉住对方手腕感知冰凉体温。
一边还在双眼发红,侧身放出最狠的话:“沈渝,我告诉你,你别想死。”
“你死了我一定会弄死他们,弄死你在乎的沈建华,你在乎的弟弟,一切。”
“让他们生不如死。”
“听到没有!!”
威胁恶言的话像是席卷了风暴,一股脑从齿关咬牙蹦出。
“你听到...”
可很快,像是慕然回神,他又颤动胸腔低头。
剩下的话全部顺着喉咙滑回去,卡在气管里。
再出口语气也变的轻哑,变得哽咽。
“你听到了没有...”
“我一定会...”
“一定会...”
“别抛下我。”
“.....”
手腕脉搏开始变得微弱,细速。
手环不断提醒血压下降,休克。
“砰——”
急救室灯光亮起,江湛脚步踉跄后退,最后从墙面上滑坐在地,衣领,袖口满是大片寂红血迹。
红艳,刺的他生疼,脑子里又开始嗡鸣直叫,出现奇怪扭曲的画面。
红的,白的,血腥,尖叫,翻出的肉,一地的血,藕断丝连的头颅,穿透骨骼的声波,震碎内脏的哭泣。
和不断连绵解脱的笑。
他微弯身子蜷缩,沦肌浃髓的冷,从脚到手腕上蔓延。
待缓缓抬手在发现掌心全是黏腻黑红的血液时,翁地跑到洗手池呕吐起来。
然而胃酸抽上,却什么都吐不出。
只有不断烧灼的壁沿,翻江倒海的五脏六腑。
他就这样撑扶在白瓷两侧,直到脸部发青再无力气,低下背脊无声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