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马秀兰长得五大三粗,其实她的心眼一点不比其他人少,程四苟那样跋扈的矿领导,都被她修理得服服贴贴,不敢在她面前炸毛,对付个刘长安还不是玩儿似的。
调到机加车间后,刘长安过一段舒心日子。
干的还是机修工的活,不过工作比原来轻松了很多,工资却一点不少拿,还不用看工友的白眼,他挺感激孙建成让自己脱离了苦海。
十几天后,兼任保管员的钳工要去医院做个小手术,请了半个月病假,马秀兰让刘长安暂时兼任一段时间保管员。
机加车间职工中,非岗位工种的,除过车间领导外,本来也没几个人,其他人不是年龄大手脚不利索,就是毛里毛躁的小年轻,只有刘长安一个中年人,所以让他兼任保管员是顺理成章的事。
刘长安也觉得自己责无旁贷,愉快地接受了主任安排的任务
车间里需要保管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一些体积不大,又比较值钱的工具配件。这些东西,都存放在角落里两个大铁皮柜子中,柜子上挂着大铁锁,钥匙掌握在保管员手里。
车间对工具配件领用的管理很宽松,上任保管员交钥匙的时候,只简单说了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提醒刘长安,别忘了让领用者在登记本上签字,既没有清点库存物资的数量,也没有履行正常的移交手续。
给刘长安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
为了完成农机厂柴油机皮带轮的加工任务,厂里给机加车间采购了一批钨钢车刀,这种车刀很贵,但很锋利,适合用来加工皮带轮这种铸铁件。
车刀是易损件,车间里一直实行的以旧换新的制度。车工们拿着旧车刀,只须在登记簿上签个字,就能领一支全新的钨钢刀。
刘长安接手的时候,铁箱子里有好几十把钨钢刀,上任保管员也说不出准确数字。
干了多年机修工,刘长安是个老手,知道这种车刀很值钱,私人机加工作坊的老板抢着要,很容易出手。
这么好的发财机会不充分利用,刘长安觉得对不起自己今年以来在修造厂受的委屈。
接连遭受了几次打击,让刘长安的性格变得更加谨慎,他并没有马上动手,而是先观察了一周,又试着夹带了几次和车刀体积差不多的废铁条,经过反复试探,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开始了自己的捞金行动。
昨天和前天,连续两天下午下班的时候,刘长安各夹带了一支钨金车刀,都毫无悬念地带出了厂门。
今天,是请病假的钳工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把工具箱钥匙还给人家,对刘长安而言,今天是最后一次机会。
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就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把两支崭新的钨钢车刀,一左一右,塞进了自己腰间的皮带上。
车刀体积不大,但份量很重,装在衣兜里下坠感明显,容易被看出破绽,还是塞在系得紧紧的皮带上保险。
刘长安打死都想不到,这半个月,自己在车间的一举一动,都被两个人在暗中死死盯着,所有不正常的行为,都会很快传到马秀兰的耳朵里。
他前两次夹带的时候,马秀兰之所以没有动手,是因为她觉得一支钨金车刀的价值,不足以把对方送到看守所里去,所以选择了继续等待。
必须来一记绝杀,才能不辜负厂长对自己的信任。
马秀兰对人心的把握很准,不信尝到甜头的刘长安会浅尝辄止,一定会有后续动作。
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刘长安,果然没有让马大姐失望。
徐冰雅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说四支钨钢车刀,按厂里的采购价计算,金额达到了一千两百多元,足以把这个混账东西送进去,马姐,咱们今天必须干他!
从来不说脏话的徐冰雅,居然爆了粗口,由此可以看出,她对刘长安的忌恨有多深。
马秀兰说,离下班还有二十分钟,我回车间继续盯着姓刘的家伙,确保在最后关头不出差错,二十分钟后,请厂长在大门口看热闹吧。
说完,她风风火火地拉开门走了。
徐冰雅有些激动,搓着双手在我眼前踱来踱去。
我让她别这么沉不气,说这件事咱俩都别露面,把刘长安交给老孙吧,他是书记,处理违反国法厂纪的职工,是他的本职工作。
徐冰雅说,自己高兴的是,终于能把刘长安手里的二十股股票收回来了。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没人知道半年来自己花了多少心思,耗费了多少精力,甚至专门为此修改了公司章程,增加了凡是工作关系调离修造厂的职工股东,所持有的榆坪公司股份,一律由公司收回注销,不允许私自转让的内容。
看着徐冰雅笑语嫣然的俏脸,我开玩笑说,公司章程被你这么一改,我林子龙岂不是要陪刘长安吃哑巴亏。
你明知我不可能在修造厂停留太长时间,迟早都要离开。我走的时候,自己花钱买的公司的股票,是不是也要被你按原价回购,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就亏大发了。
徐冰雅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霸气十足地说,这条规定是专门为刘长安设计的,把他赶走后,我把章程重新改回去就是,你难道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不管到任何时候,林子龙都是榆坪公司真正的老板。
此时的徐冰雅意气风发,既刚毅又妩媚,从头到脚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在我的心目中,她根本就是个叱咤商海,呼风唤雨的霸道美女总裁。
继续说刘长安的事。
刘长安认为自己不是贪得无厌的人,工具箱里那么多的钨钢刀头,自己只拿了四支而已。
为了防止被保管员看出端倪,他特意伪造了交旧领新记录,并用从别处找来的旧车刀,补上了数量缺口。
只是他没料到,已经很久没有对厂里职工搜过身的门神马孬蛋,为什么在同时涌出厂门的三百多人中,偏偏盯上了推着自行车,挤在人流最中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