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尾音抖得不成样子,“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不是的。”时见枢急忙解释,“我暂时不打算回摇光宗。”他的眉宇逐渐凝重,愤愤的咬牙,“接下来我要去找柳照,阻止他们的计划。”
“如果能制裁这群邪修,沈迹回来的可能性会很大。”
“那为什么要我走?”曲存瑶不解。
“因为留在摇光宗没法提升实力。”
他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瞳,“你还有没完成的事情,不是吗?”
曲存瑶猛地僵住。
良久,她揉了揉发僵的脸,“你说得对,我是有一笔账没算。”
差点忘了,曲家人还逍遥法外的活着呢。
“我们会再见面的,没必要难过。”
时见枢难得用这么轻柔的语气和她说话,却是在这种时候。
曲存瑶愈发难过了,眼眶酸涩到了极点,就算是为了沈迹,她还是忍住了满腹的委屈。
恍惚间,晶莹的泪珠从指缝溜走,落到木质的地板上,浸出一团深色的阴影。
但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再安慰她了。
一直以来沈迹都像姐姐那样照顾她,和亲生姐妹没有任何差别,可是自己却什么忙也帮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摇光宗的五人小队分崩离析。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放弃!
曲存瑶蓦然打起斗志,想通了,她毅然决然的对他说:“那…我们就此别过。”
时见枢点头:“一路顺风。”
“你也是。”
至此,属于摇光宗的最后一道背影也消失在残霞的末影中。
黄昏沉没的平线隔断时见枢的视野,他默默收回了视线,转向像个木头人的雪狼,不,现在该称呼他为黎羡了。
“走吗,黎羡。”
时见枢的东西早就已经收拾完了,只要一句话就能离开这里。
黎羡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时见枢重新喊他的名字。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少年浑身极其不适,但冥冥之中又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澄归她…”黎羡欲言又止,面上带着没说出口的犹豫。
“他们暂时不会死在时空的乱流中。”时见枢知道他的顾虑,因此解释。
百里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需要澄归,那澄归也不会出事。
见黎羡还是一副踌躇不前的模样,他双手抱臂,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会离开摇光宗,那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茫然。
时见枢恍然,这的确是个问题。
他的童年不算愉快,他的师兄们显然不擅长养孩子。
所以,他不打算把黎羡留给谢瑾枫,既然自己经历过那份苦难,便更没必要在黎羡身上重演了。
短暂的思索后,时见枢果断同他商量,“我们先回摇光宗,给你入籍,休整几天后,你和我一块出发。”
“好。”
黎羡松开了紧攥的拳头。
其实刚才他都想好了,就算时见枢把他留在摇光宗也没关系,不过,听见时见枢肯定的答复,少年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些许。
被人抛弃的感觉着实不好受。
*
哪怕两人按照最快的路线,赶回沧州,也足足过了一天一夜。
时见枢看起来有点疲惫。
很快,少年又挺直了脊背,他说:“翻过这座山,便到了。”
这是黎羡第一次出城。
他满是好奇的掀眸,入目便是一片碧水蓝天,山与山亲密无间的相连,鸟鸣山更幽。
少年叹道:“这里的空气真好。”
是银月绝不会拥有的清新。
闻言,时见枢眼底闪过怀念的神色,“的确如此。”摇光宗的位置虽然偏了点,环境却根本没话说。
目的地近在咫尺,两人加快了脚程,于一棵繁茂的大树定住。
一开始是时见枢忽然不动了,冰冷的食指抵住额头,少年神态若有所思。
“这…这是摇光宗?”
黎羡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高大建筑,目露讶异。
繁树轻摇,落英缤纷。
细密的紫色花瓣铺满石道,迎面而来的异香扑鼻。周围丛生的杂草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远处,那汪陈年小谭被人有意扩建,形成天然的假山流水。
沿着这条路走下去,门口的两座石狮子气势汹汹地挡在他们面前,黎羡仔细一看,那对翡绿的眼珠子打理得铮亮,一尘不染。
他说:“摇光宗似乎没有外界传闻中那么破旧。”
现在的摇光宗,对时见枢而言,他只觉得陌生。
大门未曾落锁,时见枢无言地朝前迈了几步,听见门缝传来几道年轻的声音。
“说了几百遍了,守夜不准打瞌睡,再这样我就要扣你月度灵石了!”
“害,我们都是沧州第一宗了,偶尔偷懒怎么了?”
“你这家伙…话不是这样讲的,现在形势很复杂呐!”
两个弟子吵得很激烈,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靠近。
“你是剑峰的外门弟子吧,这个月的灵石补贴没了。”一道凉悠悠的声音猝然出现。
看清来人的一瞬间!两人悚然一惊,光速滑跪:“谢宗主,我们错了。”
小弟子连连点头,哭兮兮的说:“再抠就没钱保养我老婆了哇!”
“哼,连外人上门拜访都没察觉,这灵石该你扣的!”
这道声音的主人背影薄如纸片,那头黑色的头发像浸泡在海洋中的海藻般飘扬,十分夺人眼球。
“哪有外人?”
小弟子不甘心地反驳,被谢瑾枫猛力揪住耳朵,“你倒是好好给我看门啊,人不在这里在哪——”
对上眼神的一秒,他愤懑的声音陡然卡了壳,手中那只耳朵抹了油般滑落。
故人重逢,百感交集。
隔着一树繁花,二人遥遥地相望,谁都没有率先靠近,打破眼前这片易碎的景象。
“请问——”
黎羡礼貌发问:“你们要站到几点?”
“你回来了。”谢瑾枫的眼睛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闪躲和期待。
青年还是一如既往的苍白消瘦,很像黑夜里会出现的蝙蝠。
“嗯。”似乎是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尴尬,时见枢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半晌,他干涸的唇瓣几度碰撞,只说出四个字:“干得不错。”
“我可以理解…这是对我的夸奖吗?”谢瑾枫看着他笑。
“不是。”
时见枢硬邦邦的回答。
方才的小弟子不明所以,但是眼前一亮,他好像找到了将功赎过的机会!“宗主,这群外人对您大不敬,要不要我把他们抓起来!”
小小的少年满怀希冀地捧着剑,期待谢瑾枫一声令下,给他加工资。
却见他们敬爱的宗主阴恻恻地勾唇。
“你是宋月笙本人?”
宋月笙欢快的点头。
“这个月的灵石再扣一百。”
宋月笙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