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我在罗塔坪遇到一个正在捡废品的小男孩,瘦瘦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大背篓,不时地弯腰捡起地上丢弃的废纸和瓶子之类的东西。当时,我车上正好有一个空纸箱子,便拿给了他。小男孩接过纸箱子时,眼睛里闪着亮光,他小声地说:“谢谢叔叔!”
我见他是个懂礼貌的孩子,就问他为什么没去上学而在捡废品。他回答说:“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暂时休学照顾爸妈,等他们好一点的时候,我会再去上学的。”
看着他边走边捡的背影,一个在校学生,因为家里有事,就不能继续上学了,我心里感觉很不得劲。我向旁边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小男孩今年十二岁,叫田光明。两年前,他的爸爸在山上采药,不慎从悬崖上跌了下来,把腰摔坏了,因没钱治疗,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还好他妈妈身体健壮,拼命地干活挣钱,小光明才得以继续读书。可谁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两个月前,他妈妈因长期劳累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行走艰难,别说到外面干活,就连做饭都感觉支撑不住。
面对父母的病情,田光明没有抱怨,没有颓废,而是井井有条地忙里忙外,照顾着爸爸妈妈。他本来是个好学的孩子,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可自从妈妈生病后,他不得不暂时终止去学校上课,但他并没有放弃学业,而是晚上在家里自学,遇有不懂的地方,就抽空去学校向老师请教。每当爸爸妈妈躺在床上以泪洗面时,小光明总是安慰他们:“爸爸,妈妈,你们别哭,家里有我哩!”
听到小光明的这些事情,我深深地被感动了,决定去他的家里看一看。经村民们的指引,我找到田光明的家。这是一栋典型的湘西吊脚楼,可能建得有些年代了,房子显得很陈旧,有的地方出现倾斜破损了。
我刚走到地坪里,一条小黄狗冲我叫了起来。听到狗叫,正在杂屋里堆放废品的田光明走出来,一见是我,显得有些吃惊:“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和你的爸爸妈妈呀。”我摸了一下他的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屋里拿出一条小板凳,说:“屋里乱,叔叔在外面坐坐吧。”
我没有坐,提出先看看他的爸爸妈妈,他把我领进东厢房,屋里暗暗的,只有一丝微弱的光从窗户照进来。他爸爸躺在床上,身体非常瘦弱,可能是长期没有见到阳光的原因吧,脸色有些苍白。他妈妈拄着一根拐杖,慢慢地从床头移了过来,见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家里这个样子,让贵客见笑了。”
我上前扶住她,让她在凳子上坐下。我询问田光明爸爸的情况,她说:“好在光明孝顺,每天给他爸爸接尿排便、翻身擦背、喂饭喂水,现在比以前好多了。我如今也做不了什么事,只好让光明停学,帮我做做家务,扫地刷碗,挖土种菜,养猪喂鸡鸭了。”她扭头看了一下身旁的田光明,眼里充满了慈爱和愧疚。
“只是耽误了他读书,但又没得办法,唉!”说着,她的眼眶湿了,抬手抹了一下眼睛。
“去年,孩子跟临村的老中医学会了扎银针,现在他每天给他的爸爸扎银针,他希望他的爸爸能够出现奇迹,再从床上走下来。”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丈夫,眼光中充满了无奈。
这时,田光明的爸爸说话了:“你这位客人怎么知道我家的情况呀,难为你来看我们,谢谢你了。”
我对他说:“老哥,不用谢,我是见到光明小小的年纪就担负起这么大的家庭责任,特意来看看你们的。小光明给你扎银针后,你有什么感觉吗。”
田光明的爸爸轻微地咳了一声说:“一开始没有任何感觉,最近几天,倒觉得脚底下稍微有些发热了。”
“真的吗!爸爸。”田光明听了爸爸的话,惊喜地问。
“孩子,是真的,你爸爸昨天就跟我说过这事了,他说脚上不是那么冰凉冰凉的了。”田光明的妈妈也说。
不仅是他们家三人感到惊喜,就连我也感受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喜悦:“这下好了,老哥的腿有希望了,小光明真行!”
我起身走近床前,一手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一手触摸了一下田光明爸爸的小腿和脚板,真的感觉到有一丝丝温暖。
“光明,加油!再继续坚持给你爸爸扎银针,你爸爸站起来,你回校读书就有希望了。”
临走,我把200元钱递给了田光明的妈妈,说:“让光明买点鱼肉回家吃吃,增添一些营养,你们夫妇早点好起来。”
田光明的妈妈和爸爸说什么也不愿接我这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钱,我只好说:“就是看在小光明的份上,你们也得把这钱收下,虽然不多,但可以给孩子加点营养,好让他更好地照顾你们,也好让他早日返回学校读书。”
听我这么说后,田光明的妈妈才接下了钱,并拄着拐杖把我送出地坪,又让田光明再送我去公路上。
我和田光明并肩交谈着朝公路走去,我要他除了生活上照顾好爸爸妈妈外,平时还要注意说些让他们开心的事,比如每天睡觉前,陪爸爸妈妈多说一些话,说说外面的事,说说书上讲的故事,这样,你自己不会太寂寞,你爸爸妈妈也会开心一些。另外,你还可以给你妈妈也试着扎扎银针,说不定对她的风湿关节炎也会有好处。
田光明一直点头聆听着我的话,答应照我的话去做。到公路了,我让他回家去,他有些依依不舍地跟我挥了挥手,说:“叔叔,再见!”
过了一年,我有机会来罗塔坪办事。当事情办完后,我再次来到田光明的家,但田光明没在家里,他去学校上课了。正在坪里晒太阳的田光明的爸爸妈妈见我来了,很是高兴。让人惊奇的是,田光明的妈妈已不用拄着拐杖了,而且他的爸爸也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行动还不是那么方便,但总比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好到那里去了!
我坐下来后,田光明的爸爸妈妈就给我讲起了田光明的事情,原来自从我去年到他家后,田光明果真每天坚持给他爸爸妈妈扎银针,熬自己从山上采来的中药,千方百计地为他们改善伙食。上个月,他的爸爸先是能够从床上坐起来,接着就能下地走路了,而他妈妈早在半年前就扔掉了拐杖,地里和家里的事情也勉强能做了。说着说着,夫妻俩掉下眼泪,我也感动得热泪盈眶。
多孝顺的孩子,多棒的田光明啊!他用自己弱小的生命,肩负起了家庭的生活重担,托起了生命的风帆,重新走向了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