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空中群星闪耀,大家都能看得见天上的星星;而白天呢,却很少有人用肉眼看到星星,但我和我的农友们却曾在大白天用肉眼看见过星星,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那是1967年的秋天,是我休学参加农业生产的第一年,我和老金、老温、老罗、东叔叔等4个全劳动力在一个小组劳动。那时,只要不是集中突击的生产,队里不会把人都集中在一起搞一窝蜂式的劳动,而是分成若干个小组。一般4个全劳动力为一组,妇女和其他半劳动力都是跟随丈夫或父亲在一个组劳动。我们组的老温没有老婆孩子,老金和东叔叔的老婆都安排晒稻谷,而他们的孩子都小,还不能参加生产劳动,老罗的老婆身体有病,不能出工,而他唯一的女儿也出嫁了。因此,我们这个组经常在一起劳动的只有我们5个人。那时,我才14岁,被队里评为半劳动力。但在我们这个小组里,只要不是出“调工”,因为出“调工”是严格按定额工分记工的,全劳动力每天10分,半劳动力只有5分。其他计件的活儿,他们几个大人都会关照我,大部分与他们平分。比如插秧,插一亩田的分值是20分的话,我们5人平分就是每人记4分了。又如,打一担(100斤)毛谷(刚从田里收割脱粒的谷)记10分,那么我们平均每人记2分。他们说,干这些活,我不比他们慢,往回送毛谷时,他们挑一担,我不会只挑半萝,而是与他们一样挑满一担的。
老罗在旧社会里,曾担任过伪保长,属于受管制的21种人,因此,他一言一行比较谨慎,从不胡言乱语。但他说话比较风趣,每讲一个笑话或故事,都让我们几人很开心。老金是我们队上的记工员之一,他曾上过初中,这在当时的农村,算是一个有文化的人了。老温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而东叔叔却是一个身强力壮,爱说爱笑的话,有他在场,我们干活的劲头都大些,因为他时常把我们逗得大笑不已。
东叔叔干活那是没得说的,他舍得卖力气,不会像有的人那样偷奸耍滑。有一段时间,队里要他负责打“浮光船”,这是烧汽油的一种平田船,东叔叔站在船上,很快就能把一块田打完。然后,他把船往肩上一扛,又到另一块田里去了。他还负责柴油抽水机,这柴油机比较重,有两三百斤,移动时需要两人抬。但是有一次没人帮忙,他便双手一使劲,从地上把柴油机举起,用肩膀一扛就走。
夏天抗旱时,队里会根据放水员的建议,按地块的旱情程度安排劳力的。一般情况下都是两部或三部脚踏水车接力车水,但有时也要5部接力车水上台田。那可是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只见他们两脚不停地蹬着,龙骨飞速地在车槽上下转动,龙叶拉着水不断流入田里。每车满一丘田的水后,放水员会用尺子测量水位记分。脚踩水车一般都由全劳动力担任,像我这样的半劳动力是上不了场的。不过,我也曾被放水员安排用手摇水车抽过水。
队里是按肥田、瘦田、台田(一般指梯田)以及远近划分的,因此耕种时,今天在家门口附近,明天可能就到一条山沟里去了。
这天,我们在一条叫蛇皮冲的田里收稻谷。蛇皮冲靠近汤家嘴坟山,此地常有蛇出入,我们夏天在此耕作时,都特别小心防止蛇咬。一般我们5人干活时,先一起割倒一片稻子,然后2人开始扮禾(脱粒),等扮桶里有一担谷子了,割稻子的人中抽一人送回晒场。蛇皮冲的稻子长得不太好,一个上午才打了6担谷子,因此我们只往回送了一担,其他的上午收工时一起担回晒场。下午干了一半的时间后,大家躺在稻草上休息,老罗、老金和东叔叔吹着喇叭筒吐出一串串青烟,随着微风飘扬。老温和我不会抽烟,坐在一边聊天。
老温半身靠在稻草上,看着蓝蓝的天空说:“白天要是像晚上一样星罗其布多好啊!”
“你做什么春梦,是不是也想学织女与牛郎天河相会啊?”抽完烟了的老罗听了笑他说。
“罗伯伯,你就给我们讲一讲牛郎织女的故事吧。”我说。
“好吧,说一段给大家听听。”老罗坐了起来,手一扬丢掉烟屁股,慢悠悠地说:“话说我国古代有4大民间爱情悲剧故事,一为《梁山伯与祝英台》,一为《孟姜女哭长城》,一为《白蛇传》,我现在讲的是《牛郎织女》的故事。传说古代天帝的孙女织女擅长织布,每天给天空织彩霞。她讨厌这种枯燥的生活,就偷偷下到凡间,私自嫁给河西的牛郎,过上了男耕女织的生活。此事惹怒了天帝,把织女捉回天宫,责令他们分离,只允许他们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在鹊桥上相会一次。这天,会有无数的喜鹊飞来,用身体搭成一道跨越天河的喜鹊桥,让牛郎织女在天河上相会。所以又称‘鹊桥相会’。”
“这个故事真好,非常的动人。”我说。
“是啊!曾有古诗说:‘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杼。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老金感叹地背着古诗说。
突然,东叔叔大叫一声:“快看,一颗星星。”
老罗说:“说梦话吧,大白天哪来的星星?”
东叔叔从稻草上坐起来,双眼望着蓝蓝的天气,显得很好奇的样子。他是一个从来不讲假话的人,要不是他看见星星了,决不会骗人的。
我凑过去顺着东叔叔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老金和老温也看到了,只有老罗年老眼花没有看到。
老金说:“天空中无论白天黑夜都是有星星的,白天因为受太阳光照的影响,我们很难看见,只不过今天我们有幸看到了这颗星星,估计它应该是一个比较大的星球。”
“这说明我们这里的空气质量好,天空湛蓝,所以我们大白天也能看到星星了!”我站起来说:“干活吧,再过一会就会真的满天星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