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夏觉得,过年就是一场盛大的表演。
而要等表演开始,还要进行一系列复杂繁琐的仪式。
何奶奶,则想当牢牢掌控全场的大祭司。
过小年之前,何爸爸去过老家请老太太过来一起过年,何奶奶不同意,说她大儿子到时候接她过年,她才不稀罕去何夏家的小破屋。
当时几家商量好了,每年轮流接老太太过年,但是最终也要看老太太自己的意思,她乐意去哪家,其余两家就贴点钱。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何爸爸给自家大哥打了个电话。
何爸爸想着今年轮到自己家接老太太过年,结果被大哥接了去,自己肯定不能让大哥吃亏,打算找个时间送钱过去,算是老太太的花销。
一通电话才知道,何奶奶人还在老家呢。
大伯还理所当然:“今年本来就是轮到你们家。”
何爸爸气极:“大哥,妈要是想来我这儿,我肯定接,但关键是,她不愿意,也说好了今年去你那儿,我才没有去接她。”
大伯为难地跟何爸爸说:“老太太想来我这里住,你也知道,我住在县城,看着风光,但是房子小,住不下。”
大伯家四口人,夫妻加一儿一女,房子四的,怎么就住不下?
何爸爸一想到第二天就要过年了,自己老娘还孤零零一个人守着老屋,又气又怨。
气大哥不提前通知一下,怨自己没考虑周全。
何爸爸难得硬气一回,先挂了电话,当天就去把老太太接到自己这边来。
何夏何华认命地跑到二楼收拾房间。
幸亏前几天做了大扫除,要不然临时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还真不容易。
镇定从容的只有何妈妈,似乎一早就预料到大伯何奶奶会作妖。
何奶奶什么事都想插一手,以证明自己的家庭地位。
一开始何奶奶要过来,小年前就把灰灰送到姑姑家,结果灰灰还没接回来,何奶奶变卦来变卦去,还是在何夏家过年。
年三十的团圆饭比过小年时更丰富,筹备的时间自然更长。
要先备出请菩萨敬祖宗的菜品,三荤三素。
三荤:鲤鱼,猪肉和公鸡。
三素:黄花菜,豆腐和鱼丸。
每家的菜式都不一样。
何奶奶御驾亲征厨房,听候她调遣的只有何华。
她看着何夏拎着菜刀开干的姿势,嘲讽道:“看着还像模像样的,别糟蹋东西了。”
何夏瞥了一眼何奶奶,专注案板,手起刀落间,豆腐皮切得又细又均匀。
她今天要做一道大煮干丝。
何夏把干丝装到盘子里,把菜刀往案板上一扔,咣当一声,又淡淡看了一眼何奶奶。
何奶奶死鸭子嘴硬:“天天花心思在这方面,学习成绩肯定不行,不像我大孙子。”
何华为姐姐说话:“我姐姐期末考试是年级第一,三百多人,她排第一。”
何奶奶的话头憋了回去。
何夏在旁边补刀:“还好还好,老师说保持下去,能上青田中学,不用交择校费的那种。”
何奶奶不知道青田中学的在他们县城的分量,但是知道择校费。
堂哥何宗雄在县城的普高读书,但是不是他自己考进去的,而是交了高额的择校费。
大伯家每回都拿这个在何奶奶面前哭穷,何奶奶多少知道一点这个。
“女孩念那多书干嘛?”
不等何夏说什么,何奶奶掀开砂锅锅盖,直接拿手抓了一根红烧鸡腿走了,锅盖也没盖。
何夏拿筷子把另一根鸡腿夹到碗里,盖好锅盖。
“花儿,洗下手,把鸡腿啃了。”
再不吃就没了。
何奶奶的好吃的只留给她的宝贝金孙,何华哪怕是孙辈排行最小的一个,也得不着任何偏爱。
何华洗手,乖乖啃鸡腿,啃了一半,她问一直没开口说话的何妈妈。
“奶奶什么时候走啊?”
何妈妈:“按理也要待到初三,但你奶奶那个人,天天惦记着自己的那几只鸡鸭,说不定明天就闹着要回去。”
“我不喜欢奶奶,她拿我洗脸毛巾擦脚。”
何华说完,瞬间感觉碗里的鸡腿都不香了。
何夏没忍住笑。
娘儿三个在厨房乐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