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曼宁说自己没尝够人间的味道,想重活一次,我答应了,等了他50多年,这50年对我来说不长,但难捱,而你的朋友未必能等这么久。”
这段话伏奎是对着林念遥说的,他知道林念遥会转述给曾聪和默霭。
“不,根本不用考虑这么多,你的朋友是个普通的生人,就连牵魂的能力都没有,后面就更不用说了,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把那小鬼弃了,另找一个日子会过得好一些。”
这话就说的有些不客气了,林念遥沉默许久,伏奎说得对,曾聪是活人,他可等不了这么久。
“我知道了。”
气氛变得沉闷起来,顾曼宁自己也没想过他成为玄阴的那几十年伏奎是这样的寂寥,一时间也有些愧疚,想起曾聪和默霭这两个,叹了口气回道:
“万事不可固执…”
然想了想,他又改口了。
“算了,你们年轻人自己想吧。”
他哪有资格劝别人不要固执?要不是伏奎执着于他,他现在只怕…不,若不是伏奎执着于他,他哪还有什么现在?
到了饭点,顾曼宁留几个后辈吃了顿便饭,即便不用进食了,也仍然维持着生前的习惯,所谓来者是客,z国人的传统里,不让人吃饱喝足了再走算怎么回事?
也难得他这大宅院里有客人来,比往常要热闹多了,平时可都是他跟付奎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无趣的很。
就是吃饭的时候吧,张柏林老往他的方向看,弄得伏奎这只鬼的脸色都冷了,只是碍于他在场不好发作。
筷子放下,右手警告似的拧了一下某个阴差的大腿,顾曼宁朝张柏林笑道: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就说,老看着我做什么?”
张柏林也没想到自己原来这么明显,略微无措之后,老实回道:
“怕此次回去,再见不得师父。”
顾曼宁一听,喉间一梗,心中不免动容,暗道这孩子没白养。
“怎会见不得?这地方无聊得很,我才不想多待呢。”
他没跟张柏林等人说过,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努力增长自己的力量,以后不用伏奎带他,也能回去看看。
伏奎是阴差,不可能总是有空陪着他,更不像沈逐安和林念遥那样,总是时刻的粘着。
所以他让张柏林放宽心,他们师徒以后肯定还能见的。
然张柏林却不信,反问道:
“那为何师父走后,我日夜问魂,都不曾回应过?”
“…额。”
这倒是尴尬了,其实吧,问魂的时候他是能听到张柏林的呼唤的,可先前他确实想过干脆与阳世的一切关系都断了,他的肉身不存,魂体的他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作为长辈,不应让晚辈牵挂太多。
可没想到,张柏林竟然追下来了,也算是把这断了的缘再续上。
顾曼宁解释了一番,张柏林才没有再继续追问,他看着自己那死心眼的徒弟,询问道:
“除了这个,你一切还好吗?”
张柏林回。
“我都好,很快就能从大学毕业了,以后就守着师父的庙,守着沐灵村。”
“可别,这村里哪还有什么人啊,你有心回来看看就行了,年轻人还是要多出去闯一闯。”
顾曼宁自问自己不是那种老古板,张柏林才20出头的年轻人,就这样窝在那个小村子里,太可惜了,他握住张柏林的手,浑然不觉自己此时已恢复到上辈子死前的年纪和模样,看起来比张柏林还要小,此时却语重心长的俨然一副长辈的姿态,有些滑稽。
“师父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不理你了,有什么事儿你去问魂,我肯定应你。”
张柏林这才松了口气。
“师父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乖。”
吃完饭后,张柏林等人是时候离开了,他们毕竟是阳魂,肉身尚存,是不能下来太久的,遂顾曼宁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门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呢,便感觉到自己的后领被人揪住。
他不满的回头一看,果然是伏奎。
“做什么!送送也不行?”
他恶声恶气的,最不耐烦的样子全贡献给了枕边人,伏奎也不恼,显然是习惯了,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说道:
“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免得你这依依不舍的给我来个说走就走,我可不去上面捞你。”
“我现在哪上得去啊?要你捞?”
“也是,没本事也不愿承认自己笨,只能如此了。”
“你!啊啊啊啊啊…”
顾曼宁当场跳脚,嘴一张就咬住伏奎的手背,跟应激的猫一般,叫林念遥几个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林念遥只觉得面前的少年带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挺奇妙的,不由失笑。
“都怪你,让我在小辈面前出大糗了,你肯定是故意的!”
闹了一会儿,顾曼宁后知后觉,羞得躲到伏奎的身后去,朝张柏林拼命摆手。
“走了走了,有什么事托梦联系吧。”
“师父…”
这模样倒是有了玄阴的影子,张柏林有些无奈。
不过嘛,几人没急着离开,因为伏奎在门口与沈逐安聊了许多,关于沈逐安失忆的事,他显然也很惊讶。
“新的执念,我还真未曾遇到过。”
与沈逐安一样拥有着千年的资历,伏奎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与沈逐安一般的情况。
“那敢问将军,你现在的执念是什么?”
“我?”
沈逐安茫然的摇了摇头。
“我不记得了,但大抵和遥儿有关,失忆以后,我是随着本能去找他的。”
“这样吗?”
伏奎若有所思,这时,林念遥问他。
“伏奎,我想问下你,那你的执念达成了吗?你是执念已了才做的阴差?”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伏奎显然没做好准备,他努力回想,发现竟也是茫然。
“我…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自己当初久留阳间太久,已然失了本心,差点成为纯粹的恶灵,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若是意志不坚,很难长时间保持清醒。
“我死后,在阳世待了大概二百年,就被阴差给拿了,那时我尚还记得生前的事情,与其聊了几句,他见我当过兵,问我日后要不要为地府效命,我早已想不起执念为何,只是不甘于就这么魂飞魄散,便答应了。”
他做了阴差,等同于把自己抵给了地府,后面他的脑子就越来越清醒,不再会像普通鬼魂一样,容易丢了心智,至于执念是什么?也早就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