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微凉,垂花庭前。
自封小白和萧君故走后,温庭便来到阁楼上的摇椅前,晃晃悠悠地看着天色渐明渐暗,一直坐到了天黑。
他鲜少有这般闲适的时光,逍遥宗的温庭长老,一向是忙碌的、勤勉的。
男子脸上温雅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多年掩饰的本真,眼神充满了野心与阴鸷。
此刻,知道有一个继承了自己天赋的子嗣之后,更是多了几分骄矜得意。
正是扬眉吐气、倍感意气风发之时,一道图腾烟花在不远处的天空炸开。
温庭不经意瞧见了,目光凝滞起来,双眼危险地眯起。
一阵强风吹过,摇椅上的男子不见了踪影。
逍遥宗外,某一处山顶之上。
一名身穿斗篷的男子背对而立,俯瞰着山河壮阔。
白光从远方掠来,温庭骤然出现在男子身后,沉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来了。”
温庭眯着眼打量他:“何人在此,报上名来。”
斗篷人静静转过身,轻轻掀下兜帽,抬起眼与他对视:“阿敛,好久不见。”
男子面容与温庭一般无二,眉目间十分温润随和,与温庭那带着几分威势的气质完全不同。
赫然就是封小白等人在李庄见过的许照。
温庭瞳孔骤缩,眼中闪过狠厉:“你没死?”
许照神色十分平静:“如今不管我在不在,对你都没有影响了,何故用这般眼神看我?”
“我们是亲兄弟,不是宿敌。”
温庭嗤笑:“我不和你废话,找我做什么?”
许照似乎不愿看他这般神情,微微转过身去,看着眼下的锦绣山川闲话家常:“我在一个小地方待了一百多年,近日突然有些闷了,便出来走走。”
“偶然得知你还在世上,便过来看看,幸好,你还认得家族图腾。”
温庭神色不明地盯着他,倒没有回他。
许照自顾说道:“阿敛,家族灭亡之后,你便可以用回自己的名字了,为何一直未曾改回去呢?”
“不过也不要紧,我如今更名许照,这世上始终都只有一个温庭。”
温庭,不,应该是温敛,瞬间沉了脸色:“闭嘴!”
许照轻轻笑了笑:“好了,我不逗你了。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怪过你,相比于我的优柔寡断,你的果决狠辣才更适合做温家的家主,只是父亲母亲一直看不清楚罢了。”
温庭阴鸷道:“你当我会信你的鬼话?”
许照目光中闪过一丝悲哀,转瞬即逝,“这次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我自己想了许久,也有诸多猜测,但……真正的答案还是得来问你。”
温庭咧着嘴呵呵笑了起来,看智障一般地看他。
“当然是因为你挡了我的路啊!蠢货。”
“自小你便在武学上出类拔萃,又被测出极佳的修仙天赋,那二位便把你捧上神坛一般,毫不迟疑定下了家主继承人。”
“是!我没有你那么好的天赋,但我又差了吗?!”
“我从小遍观群书,过目不忘!极擅阵法一道!只要给我时间,这世上第一个以阵法之道飞升的……舍我其谁?!”
不公的过往,经年的不甘和委屈,从撕开的口子里涌了出来。
温庭目光偏执,淬了毒一般,“你只是个性格软弱的修士而已,幸得几分天资,家族的崛起,你又出了多少力?”
温庭微扬起下巴,笑的讥讽:“若没有我多年苦心经营,步步谋划,温氏一族,连入皇帝的眼都做不到。”
“那二位又哪里来的脸,要我将自己的心血拱手相让?”他试图回忆起父母的面容,却已然想不起来了。
须臾,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闪过狠厉,“我宁愿全都毁了,不管是你,还是……温家。”
许照沉默良久,叹道:“你竟是连一声父亲母亲都不愿再唤了吗?”
“那是你温庭的父母,不是我温敛的。”
“自小我便被丢给乳母,一年到头连他们面都见不上几次。而你被众星拱月,疼的如珠如宝。”温庭扯了扯嘴角,“若不是我们兄弟二人长得如此相像,我倒要以为我是捡来的。”
“他们稍稍给我的几个好脸,不过是因为我能为温家带来利益罢了。”他似乎完全不在乎了,脸上无悲无喜,“为我父母?他们不配。”
许照神色哀哀:“可我始终把你当亲弟弟看待,也未曾苛待过你……”
温庭漠然打断:“我没有亲人。”
“昔日温国公世子何等风光张扬,自信满满,怎么如今倒儿女情长,多愁善感起来?”他嘲讽道,不欲见对方这哀戚庸懦的神色,转身离去,“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许照站立良久,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回忆昔年一切。
其实许多事情早有端倪,只是他一直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没了温敛,温氏一族的灭亡,是必然的。
……
这日。
封小白拿着从温庭那里要来的两件法器,研究了一个上午加下午,方才把所有的原理和构造摸了清楚。
她的灵识之中,星演同样在一起研究,等到一人一灵把这两件宝贝搞明白,连星演都不住地叹道:“天纵奇才啊。”
“仅仅是靠自己,竟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不得,了不得!”
封小白幽幽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可惜的样子,看上人家温长老了?不若我退位让贤?”
星演嘿嘿笑道:“怎么能说这话呢,多不利于团结啊,我是那样朝三暮四的器灵吗?”
封小白不再和他计较,自顾喃喃:“我虽然有星演盘内各种图录的引导,但终归不是我自己摸索试验出来的,远远比不上温长老百年积累,底蕴深厚。”
“着相了,”星演点拨两句,“你还年轻,许多东西多看多学,过个几十年,你也不会差的,何必争这朝夕长短,忒没眼力见了。”
封小白一听这话,笑了:“你这倒有了几分万年器灵的模样。”
“怎么样,都解开了吗?”萧君故自庭院外走进来,刚刚练完剑,一边拿着丝巾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问道。
他强悍的实力除了天赋之外,和自身的努力也脱不开关系,相比于封小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日日不停,只要无事,一练便是一整天。
封小白没有回他,目光落在他俊美的脸庞和那起伏的八块腹肌上,莫名被吸引,心头蠢蠢欲动,一时间移不开眼。
萧君故被她看的略微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咳,”封小白轻咳一声,“没什么,解开了。”
萧君故坐到她旁边,帮着分析:“我见你平日多用符笔和雕纹笔刻画阵文,而温长老所制的法器还有些复杂的机括构造在里面,是不是这上面耗费你许多心思了?”
封小白盯着面前的裸露上身的大美人,支着下巴抿嘴笑:“是啊。”
随后猝不及防伸出手摸上他的胸膛,还捏了两把,手感极好。
萧君故骤然红了脸,耳根都泛着红,慌忙捏住她乱动的爪子,轻声斥道:“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孟浪。”
星演在封小白灵识里叫唤起来:“没眼看没眼看,你这女娃娃怎么这般不知羞啊。”
封小白黑了脸,把他踢进星演盘封印起来:“你个万年的老不修不知道避嫌的吗?我们年轻人亲热一点怎么了?”
封小白四处看了眼,不以为意:“分明没人,什么大庭广众之下。”
但也还是把爪子收了回来。
“我先进去沐浴更衣。”
萧君故脸上微赫,站起身来,匆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