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凝重的政治教官张贵发挺直地站在埋葬逃兵李小兵的土堆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痛和坚定。
风静静地吹过,似乎也在为这悲惨的一幕默哀。
张贵发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他以一种沉稳而有力的口吻,向士兵们重申了为取得抗日战争胜利、为了民族大义,必须摒弃一切自私自利杂念的重要性。
他的话语中带着对逝去生命的惋惜和对未来的期许,让人们感受到了他内心深处的情感波澜。
士兵们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伤和决心。这一刻,他们更加明白了战争的残酷和自己肩负的责任。
张贵发深知,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但在民族大义面前,个人的得失显得微不足道。
他希望通过这次动员,让士兵们明白,只有团结一心,摒弃私心杂念,才能在这场艰苦的战争中取得胜利,为国家和人民争取光明的未来。
早已经不耐烦政治教官张贵发的唧唧歪歪!营长权兴波高举着驳壳枪,对空“啪、啪、啪!”连开三枪。
他大声喊道:“兄弟们都听好了!老子这三枪,既是给李小兵送行!又是警告我们在场的每一个汉中儿郎!日本鬼子占我中华国土、奸淫我母亲妻女!士可忍,孰不可忍! ”
他又从背上抽出大刀!大刀片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寒光。
他接着训话道:“大家搞清楚!这一次,我们是打鬼子!不是搞内战!以后,那个狗日的再敢当逃兵,老子就用这个大刀片子把他剁了喂狗!”
“剁了喂狗!”
“剁了喂狗!”
......
排山倒海的怒吼声响彻山谷!
在他的激励下,士兵们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不再觉得恐慌 ,准备为了国家和民族,付出自己的一切。
因为,这片土地上,既埋葬着英勇与懦弱,也孕育着希望和力量!
在民国的抗战史上,逃兵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一直是困扰军队士气的重要因素 ,也会给国军参战人员造成巨大的消极影响。
作为南郑县这支临时招募的队伍,指挥官杀一儆百活埋逃兵的举动,无疑给所有在场的人造成了巨大的心里震撼,特别是对一些准备半途逃跑的人员造成了巨大的震慑!
在那遥远的陕南,逐渐成长起来了一支神秘而威严的部队——宪兵十三团。
这些勇敢的战士们,他们不仅是军人,更是陕南人民的子弟兵。他们深入群众,了解百姓的疾苦,为他们排忧解难。
每一个笑容、每一声问候,都饱含着对这片土地和人民的深情厚爱。
在这个团队中,三营更是备受瞩目。
在以后的战斗中,三营的士兵们个个身经百战,他们的眼神中透露出坚毅和果敢。
每次执行任务,三营的士兵们都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
他们的脚步坚定而有力,仿佛在向世人宣告:有我们在,陕西就有希望!中国就不会亡国!
在枪林弹雨之中,他们毫不畏惧,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这天晚上。作为被称为“金秀才”的金振国,随着其他战友躺在廉水河边的破庙里,皎洁的月光 从几根树棍搭建的简易窗户的空隙撒下来。
河水清冷的流淌声不禁让他回忆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让他久久难以入睡。
他的眼前,老是晃动着\"小洋县”李小兵那露出地面抽搐的双手,刺激的他那本来就不很坚强的神经。
金振国永远忘不了,那是一个满是金黄秋色的日子。
他身披红彩,骑着小毛驴,意气风发地走在队伍最前面。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台四人花轿,花轿里端坐着他即将迎娶的新娘——金张氏。
迎着金色的晨光,一伙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瓜皮小帽的乐队班子,正欢天喜地地吹奏着迎亲曲。
那欢快的旋律,仿佛是他们对这对新人的最美祝福。
再往后看,两个穿着对襟短衫的短工挑着担子,担子里装着的是四床八斤重的新棉花缝制的被子。
被面是精致的描龙绣凤绸面,上面盖着金色龙凤图案和大红喜字的剪纸,每一针每一线都绣满了对新人的美好祝愿。
老长工陈火儿挺直了双腿,推着一辆鸡公车跟在队伍最后。
车上两口编织极为精美的枣红色棕木箱子格外引人注目,箱子里面装的是新媳妇的金银细软。
箱子外那金色的铜扣铆钉,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也在为这场婚礼增光添彩。
金振国满心欢喜,他知道,在这美好的一天,他将与心爱的人携手走过未来的每一天。
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新娘,想象着她的美丽和温柔。而新娘金张氏坐在花轿里,心中也充满了期待和幸福。
她轻轻地掀起轿帘,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一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整个队伍都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他们为金振国和金张氏感到高兴,也为这美好的时刻而欢庆。
这个秋天的清晨,因为这场婚礼而变得更加绚丽多彩,成为了金振国和金张氏心中永远难忘的回忆。
俗话说得好:“人生识字忧患始!”
新婚的甜蜜时光总是如此短暂,在无数个日夜交替的平淡日子里,金振国这位饱读诗书、自恃才高八斗的才子,却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之中。
那个可憎的袁大头,竟然取缔了科举考试,这无异于摧毁了他们这些读书人的精神支柱。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满朝朱紫贵、都是读书人!”
曾经的金振国坚信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以位及人臣,尽享荣华富贵。
可如今,这终极梦想已彻底破灭。
心灰意冷的他,开始与一群富裕的地主子弟为伍,终日沉迷于提笼架鸟、斗鸡遛狗、赌博抽大烟等不良嗜好之中。
他试图用这些放纵的行为来麻痹自己,忘却那无法实现的抱负和理想。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始终无法释怀,每每夜深人静时,心中总会涌起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他怀念起曾经刻苦攻读的时光,那时的他充满了激情和希望,而如今的自己却在虚度光阴,迷失了方向。
常言说得好:吃喝嫖赌抽,最为败家的就是抽!
几年下来,金振国把几亩上好的水田、十几亩旱地都抽进去了,把三间三进三出的青砖大瓦房变成了三间土坯茅草房。
一个曾经非常殷实的小康地主之家变成了贫穷的破落户,成了和平乡金家大地主世家的反面典型。
农村有句俗语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当小姨出生以后,仅凭几十亩坡的出产养活全的金振国面对三个孩子的吃饭得到问题,就显得更加捉襟见肘了。
眼见侄儿金振国这样不成器,把一个好端端的日子过得这么恓惶。
身为族长和保长的金老六,正在为完成不了金家保征兵任务而犯愁的他不禁眼前一亮。
前两轮征兵,他送出了半傻子金二狗和长工张长贵的儿子,结果是金二狗因智力问题被退兵。
张长贵的儿子中途跑了,当了逃兵;第二次从家族祠堂基金里出十个袁大头银元糊弄了过去。
在民国时期,基层的治理仍然实行“保甲制度”。有一个顺口溜是这样描述“保甲制度”的:
养个儿子是老蒋的,
打下粮食是保长的。
当乡长楼瓦雪片,
当保长置庄买田,
当甲长不缺油盐。
保长是一个在历史的片段里,最具讽刺意义的角色。
他看起来是个村庄的管理者,又居住在村庄里。他的所作所为,特别是凶神恶煞的那一面,都被村庄的人们记忆着。
民谣说“打下粮食是保长的”!
在农业文明时代,谁弄走了农民的粮食,谁就是农民的敌人。
农民种地给地主家交租子,地主家交皇粮。后来摊丁入亩,让人口也成为缴纳皇粮的一个因素,农民的负担就加大了。
有保长的时候,也有乡长。那个时候的乡很小,也就是管理着四五个保长。
每个乡都有乡长副乡长,都要在管辖的四五个保里搜刮钱财,就把村庄搜刮得很穷很穷。
民谣说”当乡长楼瓦雪片“!
不是羡慕乡长有一座青砖卧顶的四合院,而是仇恨乡长的雪片瓦房,是搜刮的钱财盖起来的。
在老日子里,一个农民终其一生,也盖不起来三间瓦房。村庄的农民仇恨乡长的雪片瓦房,实属正常的民间心理。
乡长下边是保长。保长也不是吃素的,他也要在一个保里搜刮一些钱财,让自己过得比村庄的人好得很多。
民谣说”当保长置庄买田“ ,也就等于说保长比乡长低了一个档次。
保长下边,村庄还有一个最底层的官员,就是甲长。一个甲长,只管理十户人家,可供搜刮的钱财是有限度的。民谣说:当甲长不缺油盐!也是很准确的。
村庄里的人家,没有油盐的日子,是很多的。特别是盐,在老日子里,是相当缺乏的生活物资。有盐吃,也就是很好的日子。
据说在盐稀缺的年月,来了客人有一盘特殊的菜。在一个小碗里放一点盐,兑上水,让盐化开,再丢一些干净的小红石头进去。
客人筷子夹起红石头放进嘴里唆唆,把红石头丢进碗里,停一会儿再夹起红石头唆唆。当了甲长,不愁油盐,也就不会唆盐水石头了。
一个甲十户人家,一个保管理十个甲,也就是一百户人家。一个乡管理着四五个保,也就是四五百户人家。
保长管辖一百户,就置庄买田。甲长管辖十户,就不缺油盐。村庄人们受盘剥的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自古就有“不狡不奸,别想当官”的说法。
别看一个金老六一个小小的保长,能把上级乡长糊弄住,还能把手下一帮甲长、村民摆平,那还是需要相当手段的!
特别是一帮村民,曲里拐弯的都是亲戚,能把一碗水端平,赢得四里八乡的尊重实属不易。
比如说在征兵这件事情上,和平年代自然轻松,不在话下。
但是到了 三十年代以来,一会儿要征兵对陕南、川北的张国焘、徐向前的部队进行“剿匪”。一会儿要被张学良、杨虎城的17军征兵攻打陕北红军,简直是不胜其烦!
都是金家子弟,让谁去都会被七大姑八大姨的找上门来臭骂!即使征兵成功了,单就军属安抚一项就更是让金老六大费脑筋。
乡长王二麻子已经警告过他了,这次必须有一名金家直属弟子参军!否则,作为乡长和保长的他们都要被上峰问责,甚至军法重事!
想来想去,金老六就把主意打到了他已经去世的三哥的儿子,侄儿金振国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