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落在他黑衣黑裤上,为他全身笼罩了一层光芒。
光影偏爱他,如玉温雅的气质徐徐散发出来,世家贵公子的底蕴浓厚。
他身侧白墙墙头爬着的幻紫花正迎着黄昏的日落方向肆意盛开,在他身后表现出炽烈的生命力。
他微微抬头望了过来,看到她泪眼朦胧,顿时快步走过来。
风吹起的幻紫花摇摇晃晃落下来在他脚边,男人却转到一边走去。
齐婳看到这一幕,人也温柔,花也温柔。
阮宜棠忽而从屋内走出来,快速向他走去,这个时刻她只想抱住她的陆先生。
还未等到她走近,男人已张开双臂,将自己的怀抱敞开。
花墙上一双璧人的影子展现出来。
她迫不及待地冲入他的怀抱,才感觉自己内心的哀伤被抚平,自己这条漂泊的港湾去了去处。
爱人的怀抱真的很温暖。
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陪伴着她。
许久她情感与理智重新恢复正常,才从他怀里微微仰起头,看着这个英俊的男人。
“你怎么回来了。”她不好意思问道,“我其实可以的。”
陆珩礼大手轻轻在她白皙的脖颈之处安抚。
沉默许久,他才微微开口:“担心你就回来了,向叔说你晚饭没用。”
阮宜棠默默低头,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牵着她往屋内走去,她不急不慢跟在他后面。
黄昏的光落在两人手上,此刻他们正年轻,宛若平凡的夫妻。
墙头上的幻紫花也一如既往地茂盛,微风中露出颤动的紫色,明媚娇颤似含羞的小姑娘。
她乖乖坐在他对面,桌子上摆着一碗莲子羹,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他端起碗,一勺一勺喂她吃饭。
她则是一愣,瞬间脸红,“我自己来就可以。”
齐婳看着这一幕,自己快要心梗了,这恩爱秀的。
甜的掉牙。
忽然她手机响了没想到是隋知淮的信息:出来喝酒去不去。
她看了一眼这里也没自己什么事,便悄悄走了。
阮宜棠乖乖喝完粥,男人直接双臂穿过她腿下,直接将人抱起放在床上。
古床四周木头雕刻着彼岸花,她暗暗看了一眼,感觉有些心酸。
陆珩礼蹲下身,帮她脱掉高跟鞋,盖好被子,俯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睡一觉就好了,棠棠。”他温柔地看她。
屋内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格外长。
她轻轻拽着他的袖口,有些不安,“我们会不会也是他们的结局。”
她暗暗落下一滴滴泪,像个没有归处的小孩子,执拗地问着他。
陆珩礼眼神微暗,长指慢慢抹去她眼尾的泪水,用温润文雅的目光一遍遍安抚她。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相信我。”
她才一遍遍冷静下来,相信他,因为他是你的爱人。
她渐渐进入梦乡,而男人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脸上。
月上中天,光影涌动,他悄悄走出房门。
门外台阶早已有人在等他。
向叔微微叹口气,“少夫人睡着了。”
陆珩礼点点头,月色落在他清隽苏玉的脸上,“爷爷找我。”
“是,让您过去。”向叔恭敬回答。
—
一路廊桥,楼阁数不胜数,鱼儿跳跃出水面,不时小雨就渐渐来了。
向叔忽而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
老了不中用的。
陆珩礼步伐微停,向长廊下的流水望去,眸色微凝,“卫阳送去的药及时用。”
说完就往前走去。
向叔不禁老泪纵横,默默看着这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虽然家主冷清冷心,这些年却也是关心自己的。
他哽咽几句,不禁想起陆珩礼刚出生的时候。
那时他母亲温舟烟和陆衫廷日子和睦,他也是怀着家人期待中出生的。
可是这样的日子并不持久了,在他祖父的生辰上,陆衫廷被发现和明凝秋出轨。
至此他祖父祖母接连去世,而他的母亲因为疯了被送回宜城,后来无缘无故出了车祸,甚至都遭到了凌辱。
他那年只有十七八岁,陆家不允许他去宜城送母亲最后一程。
幸亏老爷子出面才让他去见宜城最后一面,然后尽快远离这个陆家是非之地,将人送去了德国留学。
至此老爷子也不过问陆家的事情。
“回来就好,只要平平安安就好。”向叔泪流几分,“太太你要保佑这两个好孩子啊,他们是很好的好孩子。”
平安就好。
世家里的孩子是长不大的,所以平平安安就好。
—
“进来吧,珩礼。”老爷子沉稳的声音淡淡响起。
他推门而入,恰好他坐在一旁摆弄着棋局。
陆臻北一边捡着棋子,一边说:“丫头睡了。”
他落座于他对面,眉眼微动,捏起一枚棋子,“爷爷早就知道了。”
对面的人动作微顿,蓦然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祖父曾说你是个好苗子,果然他看得很准。”
陆珩礼淡淡看向这盘棋的布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一步,“您不是早就在我去宜城开始布局了。”
瞬间他眸底泛起淡淡的冷光,看着这个昔日疼爱他的老人。
陆臻北将棋子握在手里,重重看他一眼,“你应该知道你母亲要进宗祠的代价,除非你成为下一任家主,阿礼。”
他慢慢起身,走到窗前,远远望去,庭院深深,不见出路。
世家子弟的婚姻何其有幸福之言。
“其实你和丫头比我和卿辞更幸运,你们好好在一起。”陆臻北说这话之时眸底一丝光影闪过,“世间难得有情人。”
陆珩礼目光始终淡薄,看向这个自己敬重的长辈,“家人也是您布局的一部分不是吗。”
陆臻北丝毫不意外这个问题,而是此刻再次面对这个孩子。
十几年前送他去德国的时候,在机场,他问自己:“为什么母亲会走。”
当时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少年便转身就走,毫不犹豫离开帝都。
昔日的少年已经擅长隐藏情绪,连他也看不明白。
月光悄悄溜进屋子,退居高位的长者看着这个昔日如同自己的年轻人,“阿礼,在这个位置上,随心所欲是笑话,陆家一路走来走到现在,长子向来不是自由选择,其实你比我幸运,至少选择了心爱的人。”
“爱情和家族命运不能两全,你生在世家注定选择不了你的命运,你注定要背负责任与重担,但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如果你放弃接任陆家,意味你的母亲无法进入宗祠,你的妻子你也无法抉择。”
陆珩礼渐渐沉默下来,片刻起身准备离开之时,“您可后悔过失去她。”
小雨淅淅沥沥又下了起来,陆臻北神色低垂,“在这个位置,我没办法选择,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但是你可以,爷爷希望陆家的孩子会幸福,只是你选择这条路,意味着丫头也会终生就在这里。”
“而我只能终身不娶来回应她,但是她再也回不来了,我死去的时候,卿辞会来接我的,也算得偿所愿。”
陆珩礼忽然觉得心里微颤,像是喘不过气来,他要不要放手呢。
陆家,太过于肮脏了。
她那么明艳美丽,宛若花园中最漂亮的白山茶花。
他的选择是不是太过于自私。
山与鸟终不相逢是不是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