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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放学后,姜意和周璇,傅枝蔓走在一起。

周璇和傅枝蔓一左一右地挽着姜意的手,她瞬间僵硬,两人察觉,侧头疑惑地看着她。

“意意,怎么了?”

姜意微笑,“没事。”

她只是不适应和别人这么亲密。

她的眼睛溢出笑意,看着温和沉静。

傅枝蔓和周璇相视一笑,没有再问。

姜意松了口气。

也对,她长得甜软乖巧,又热心,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实际清冷带刺,外热内冷,外人一直觉得她坚韧温柔,可又有谁知道她擅伪装呢?

她对人生持悲观态度,乖巧只是保护色呢。

颓丧,执拗,冷情,没安全感,边界感强,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么多年,唯有迟嘉舟一眼看穿了她的伪装。

他很不一样。

看上去恣肆痞帅,冷心冷肺,对什么人或事物都不甚在意,实际外冷内热,随性而为,连装都懒得装。

但他们有几个共同点:一样的冷情,一样的防备心重,一样不信任何人。

“意意?”周璇叫她。

姜意扯了扯唇角,扬起笑脸,一副柔软无害的模样。

傅枝蔓:“你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姜意笑,“没什么。”

周璇开口:“意意,明天周六,咱们要不去新开的那家KtV玩吧?”

傅枝蔓摇了摇姜意的胳膊,撒娇道:“对呀,意意,每天学习已经够累了,一起去放松放松吧?我上次办了张卡,可以打折,走吧,我请你们,咱们一起去嗨皮!”

姜意垂眼,态度很软,语气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我奶奶住院了,我得去照顾她。”

而且,她还得去网吧打工。

不过,这些并没有告诉她们的必要。

傅枝蔓和周璇耸了耸肩,“好吧。”

她们看起来很失落,姜意迟疑了半秒,又开口:“抱歉。”

“没关系的呀,意意,你去照顾奶奶吧,老人家的身体最重要!”傅枝蔓笑眯眯道:“我们可以拍照片给你看啊!下次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去!”

“意意,你微信多少?我才发现咱们还没互换微信呢!”

“你们的电话号码多少,我回去加你们。”

周璇和傅枝蔓先后报了自己的微信号码,姜意点头。

“就记住了?”傅枝蔓开玩笑,语气很是羡慕和赞赏,“学霸的脑子就是好用啊!”

姜意谦虚笑道:“没有,你们也很聪明啊!”

傅枝蔓和周璇笑出声,“我们意意最厉害啦!”

姜意笑,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模样可爱,傅枝蔓和周璇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蛋,“呀~意意,你的脸好软呀!”

姜意笑意羞涩,但也没躲开,傅枝蔓和周璇收回手,满脸笑意地看着她。

姜意弯唇,果然大家还是喜欢乖的。

*

周六。

姜意去了网吧打工,前台的事很多,但她上手很快,工作也算是稳步进行。

中午时,经理姐姐过来,给她买了盒饭,姜意道完谢,打算给她转账,姐姐执意不要,但姜意态度也很执拗,坚决要给她。

经理姐姐无奈,只好收下。

她看着这姑娘亲切,问了句她目前的情况。

善意真切,姜意如实地简要说了下家里的情况。

经理姐姐问了句:“那奶奶现在身体还好吧?”

姜意乖巧回道:“好了不少,明天就做手术了。”

“那祈祷一切顺利!”

姜意弯眸浅笑,女孩笑容清甜,一点不娇纵,无端叫人生出好感。

经理姐姐侧眼,女孩的吃相很好,小口咀嚼,斯文又好看。

她看着姜意的目光更加慈爱,微笑:“快吃吧,等会儿吃完去休息室睡会儿!”

“嗯。”姜意点头,乖乖吃饭。

吃完饭后,经理姐姐去忙了,姜意去了休息室睡会儿,没眯多久,她就睡不着了,干脆起来看书。

下午的事轻松了不少,大约是店里知道姜意奶奶明天要手术,所以下班时经理姐姐和网管大叔提了袋水果给她。

姜意连忙拒绝并感谢他们的好意,几人推拒一番,最终也没个定论,最后几人各退一步,以姜意付钱给他们结束。

网管大叔和经理姐姐对视一眼,这孩子就是实诚,一点不想欠人人情,从不白占人便宜。

这也让他们对姜意这个小姑娘更加怜爱。

姜意敛眸,清楚地明白他们眼底流露出的情绪。

怜悯,同情,欣赏。

她不喜别人同情,但他们并不只是同情,姜意弯唇,再次对他们道谢,提着水果离开。

*

周日,上午九点,奶奶开始手术,姜意和弟弟姜凌一起守在门外,平时见不着的姜海华也特意请了假回来,此刻在门外等着。

姜意和姜海华没什么话讲,姜凌虽然不清楚姜姐姐和父亲的一些恩怨,但也知道个大概,他知道母亲的无情,知道姐姐不喜母亲,甚至是厌恶憎恨。

可对于父亲,他想,大概谈不上有多恨,但绝对有怨气和烦躁。

姜海华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术室的灯,有些憔悴的脸上满是担忧。

姜凌侧头,他好像变得更老了。

姜意看了眼姜海华,她早就对他失望透顶,再不会期待他的怜爱,她已经不需要微薄的,一阵风就能被吹走的,虚假的父爱。

姜凌对父亲的印象不深,姜海华长期在外工作,只有放长假或者过年时才回家,他回来会买很多东西,给他的,给姐姐的,奶奶的,都有份。

姜海华给姜凌的,是匆忙的爱。

会鼓励他好好学习,也会偶尔问他的情况,关心几句。

在弟弟眼中,姜海华或许没有那么爱他,但也算有爱,但不多。

不过对于姜意来说,已经很多了。

只是她不再需要。

姜海华从不会在姜凌面前当众辱骂姜意,不知道姜海华那些话会让姜意多窒息。

姜意自然也不会告诉弟弟让他担心。

她不希望弟弟打破对父亲的好印象。

就让他做个纯粹的人,有份纯粹的父爱。

自己已经够累了,深陷泥潭,就让她做弟弟的避风港,让他能够更快乐一点吧。

姜意笑,走到姜海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软着声音关心了句:“爸爸,喝点水吧。”

“嗯。”姜海华抬眼,看着乖巧的女儿,脸色好了不少,“这不就比上次懂事多了。”

他在说上次姜意问钱的事。

姜意神色微变,但很快恢复淡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姜凌抓住字眼,追问道:“上次?上次什么事啊?”

姜意:“没什么,我和爸爸吵了两句。”

“怎么回事?”姜凌面色有些担忧。

姜意笑,认真道:“我那天心情不太好,对爸爸态度可能不大好。”

姜凌看着姐姐认真的神色,没再怀疑。

姜海华看了眼女儿,神色不明。

姜意笑,可心里却是凉透了。

他眼神里在说什么她清楚。

还算听话。

呵,她多听话啊。

两个小时后,奶奶出了手术室,姜海华赶紧迎上去,医生交代了一些事,他认真记下,之后去病房看母亲。

床上的老人脸色苍白,一点精气神都没有,姜海华心酸,咽了咽喉咙,拿出两百块钱给姜意,把医生交代的又和姜意说了一遍,神色认真,“去给你奶奶买点吃的。”

“嗯。”

姜意正欲转身,被姜海华叫住。

他拿手机给姜意转了六百块钱,然后收起手机,开口:“今天做得不错,这六百你和阿凌一人一半,买点吃的。”

姜意扬起笑容,“谢谢爸爸。”

姜凌嘴角泛起笑意,“姐,我和你一起去吧!”

姜意弯唇,“不用。”

姜海华抿唇,朝姜凌招手,“阿凌,你过来,爸有事问你。”

姜凌淡淡道:“哦。”

姜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爸,什么事啊?”

姜海华从钱包里拿出两千块钱,“给你的,自己买双好鞋,男孩子穿这种鞋子不嫌丢人啊?”

姜凌语气里满是对姐姐的维护,听起来还有些炫耀,“爸,我这鞋子我姐买的,两百块钱呢!姐她自己都舍不得买!”

姜海华沉思了半秒,“这两千你自己拿着,别给你姐保管。”

“为什么?”姜凌不明白。

“我给过你姐了,这是你的。”姜海华再次叮嘱,“听见了没?”

见儿子脸色不太高兴,姜海华放轻了些声音,“我每个月都会打钱给你姐姐,她不缺钱花,倒是你,你是个男孩,不得好好收拾收拾自己啊!”

“我平时给你姐那么多钱,也不知道你姐花哪儿了,看你的鞋子都这么旧了,也不给你买双新的!”姜海华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你姐买了什么吗?”

姜凌忍住心里的护不舒服,“姐很节省的,都给我和奶奶买了。”

姜海华表情还算满意,“嗯,这才像样嘛!”

姜凌压下心里的疑问,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或许,姐姐和父亲的关系看起来不是他想的那样。

姜意挪动脚步,神情冷淡。

早习惯了。

姜海华就这样,对她的爱少得可怜。

*

姜意买好东西回来后没多久,奶奶醒来了。

姜海华在陪着老人家说话,姜凌站在一边,满脸关心,看着姐姐进来,姜凌连忙去帮忙提东西。

姜凌笑,“姐,重不重啊?我来!”

姜意摇头,“不重。”

老太太笑道:“我们意意来啦?”

姜意走过去,点头笑道:“奶奶。”

老太太看她手里的东西,皱眉,“都说了不要买东西了,我又吃不完,再说了也没什么胃口。”

“妈,您就吃点吧,喝点粥。”姜海华接过姜意的白粥饭盒打开,亲自喂母亲,言语满是关心,“妈,您这身体情况又不稳定,以后别干活了,家里不是还有意意么?”

“意意是女孩子,有些话我和阿凌一起帮着干更快啊!”老太太笑,“我们意意这么懂事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姜海华不放心母亲,执意道:“妈,听我的,家里的活别干了,让意意和阿凌干,他们年轻,力气大!”

姜意没反驳姜海华的话,开口:“奶奶,您以后别干活了,给我和阿凌吧,家里也没什么事,我们可以的。”

姜凌顺势接话,“是啊奶奶,就让我和姐干呗,反正就一些家里的杂活,您好好养身体,我和姐姐多高兴啊!”

老太太没点头,也没摇头。

姜海华没开口,让姜凌和姜意出去外面吃饭,自己则是坐在旁边陪母亲说话。

等孙子孙女出去,老太太叹了口气,对儿子苦口婆心道:“你呀,得多关心关心意意和阿凌,别一门心思就放到我这老太太身上,我也没几年活头了,最后陪着你的不还是你的儿女吗?”

“妈,你说什么话呢?您还康健着呢,得好好保重身体啊!”姜海华眼底有泪,“妈,我已经没爸了,就您一个,家里不能再少人了。”

中年男人红了眼,垂着头,很脆弱。

老太太叹气,“海华,意意每次都说你对她好,但我看得出来,你不怎么关心她,你看中阿凌,对意意没什么期待,我知道,在你们这对父母眼里,我们意意从来都是不被选择的那个。”

“不管是赵芳玲还是你,你们都抛下了她,海华,意意性子倔,像你,你该知道要是伤了孩子的心就再也热不起来了,你们父女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一直在等意意和我开口,但我知道她不会和我说这些,她孝顺,肯定不想我担忧,不止我,阿凌也不知道,一直以为你对姜意和他一样,一样看重,海华啊,你也快四十了,别糊涂!”

姜海华向来听母亲的话,但这么多年他们的关系早已定了型,早就没回头路了。

而且,他并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男人挣钱养家孝顺父母天经地义,但为人父和孩子说点重话怎么了?还不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节俭一点,养成良好的品行?

女孩子嘛,读书读得好自然有好处,但目的不也是为了一份好的工作吗?

姜凌还小,以后还得娶妻生子,这可得花不少钱,等意意有了好工作后他这个父亲身上的担子不也可以减轻许多吗?

这不就是为人子女的意义?

姜意作为姐姐不得帮着弟弟?

姜海华认为自己没错。

他笑着应下,“我知道了,妈。”

*

“姐,爸给你钱了吗?”

“给了。”姜意笑,“有两千呢。”

“那就好。”姜凌心安不少。

“姐,这里的兰州拉面还挺好吃的。”

“嗯。”

姜意笑,突然想起了距离学校不远的拉面馆。

“我们学校那边的拉面馆更好吃。”

“姐,那你下次帮我打包一份带回来!”姜凌笑着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姐,这是你的路费和辛苦费。”

说完,他又把兜里的其他钱全部拿出来,当着姜意的面数了一遍,全都给了她。

“姐姐,这些钱你先帮我保管,我这还有钱的。”

“你自己留着,我也有钱。”

“姐,我不是帮同学代打游戏么,已经赚了不少了,你先拿着!”

“我打工也挣了不少。”

“姐,你帮我存着,等我要了你再给我,成么?”

他的眼底真切热烈,藏着一丝小心翼翼和不易发觉的祈求。

姜意心软,点头,“好吧,那到时候你要了一定和我说,我立马给你。”

姜凌笑容阳光灿烂,“嗯,谢谢姐!”

“这牛肉还挺好吃的,姐,你快尝尝!”话落,姜凌连忙把自己碗里挑出来的牛肉放到姜意碗里,笑眯眯道:“姐,你快吃啊!”

姜意眼角发酸,心里一阵暖流散开。

有弟弟,有奶奶,大概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幸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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