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峦骁单手撑在小桌上,一手揉着眉心,眼神有些疲惫。
即使已经习惯的失望,可还是会,失望。
“小二啊,谁啊?”
“呼。”
他沉沉的呼口气,转身出去。
“没事儿,妈,就是景初那儿,有点儿事儿问我。”
“哦。”
栾舒冉头也没抬的继续勾着手上的小毛衣。
“说到景初,韩哲还没回来啊?
他妈碰到我就问我!
整的好像我不让他回来一样!
他现在怎么样?”
司峦骁又坐回到摇椅上开始摊饼。
“还不就那样。”
他可没说不让他回来,是他自己坚持。
他都说过让他把他喜欢的女孩子带回来,他们会帮忙安排。
读书也好,工作也好。
有兄弟们在,总不会让自家人吃亏了。
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一直到现在也没提回来的话,他们不好总问,也就这样了。
他是不是该找个机会亲自到贡劝去看看。
自从上次去那里看过韩哲之后他还没有再去过。
本来那次从瓦甸回来之后他就想过去来着,可听说有人在去往京城的火车上见过她,他就紧追着,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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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鸢家门前的茅草屋还是和以前一样,周周正正,严丝合缝。
这一切都少不了村民们的打理,还有阿卜和杜兰英时不时的会过来维护、修缮。
“阿鸢,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杜兰英的声音有些低,一贯大方勇敢的她情绪有些低沉,话语中也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让人欺负了!你,不管我了吗?”
她越说越难过,越想越伤心。
自从前年大姨家的阿水差点出事,阿爷的身体就不大好了。
最终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走了。
家里就剩下阿婆一个,再就是她。
她今年已经十九,韩哲和她说过,转年她二十岁他们就结婚,他希望她能和他一起回京都,带上阿婆一起。
他会对她们好的。
她相信。
而且,她也相信自己,她有手有脚的,到哪也饿不死。
可现在的问题是阿婆根本就不和她走。
她老人家说了,她要是想走,可以。
她不走,她要留在这里陪着阿爷。
其实她知道,阿婆还是有些惦记她的亲生母亲的,虽然传言里面她并不是一个好人。
但。
阿婆这一生也就她一个孩子。
她怕自己走了,她要是真落魄回来了,再找不到家门。
再就是……
“兰英!”
面相稍显成熟一些,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清俊的韩哲气喘吁吁的跑到她面前。
“兰英,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打回来!”
随着政策的开放,知青们陆陆续续的有关系的都走了几个,但因为现在城里就学就业时机还不那么完善,所以大部分还在等机会,尤其是那个杨雪。
他都已经绕着她走了,她非要缠着他!
也不知是在哪儿听说的,说他有回城的机会,她一见到他就和疯了一样的贴上来。
他无数次拒绝、避着她,她也不知道收敛。
就因为她。
他已经从知青点搬出来住。
就这还不消停。
还是上次他当着她的面捏死了一只兔子,她才多少顾忌一点。
这是。
她又来找兰英麻烦了吗?
杜兰英觉得自己心里有些迷茫,一时没有说话。
韩哲离她不远也坐在茅屋前面缓坡的地上:“怪不得你一有空就往这跑,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来,你看看,我去镇上的时候给你买的糕点,我记得你爱吃。”
他递过去一个小布包,杜兰英垂着眼睛接过。
他笑笑也没多说什么:“还有这个,这份是给阿婆的,比你那份要软,你小心些带回去。”
杜兰英抬头看他,没接过,没说话。
韩哲被她的视线看得心中有些不适,一种不好的预感陡升。
“兰英……”
“你……”
他试图对她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可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啊! 我发誓!”
他眼睛亮晶晶的抬手做出发誓状,看着她笑,问心无愧就是他了。
“韩哲,我们,分……”
“分!分什么?糕点吗?”
韩哲逃避的站起来就要走。
“你吃吧,我不爱吃……”
“韩哲,我们分手!”
杜兰英下定决心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让他看到,努力不让自己颤抖。
韩哲动作一顿,他既没质问也没恼,只是重新蹲在她身前,小心的伸手拍拍她毛茸茸的头发。
“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吗?你说,我都改。”
看她就这样头也不抬的无声落泪,韩哲心疼的都要碎掉了。
“兰英?兰兰?英英?你到底是怎么……”
“我,听到你打电话了。”
她骤然抬头,泪眼朦胧中看着他的眼睛。
他满面愕然无措。
一时无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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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峦,你来了!”
“嗯。”
“手续都带来了吗?”
“带了。”
“带了。”
“那走吧。”
“你先。”
大双抬手让,张老师虽然没说话但也后退一步,意思明显。
司峦骁也就没和他们多客气。
“哎呦!司哥!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冯骥是房管所的主任,这都下午了他刚要走,就看到司峦骁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此时他心里真是庆幸啊。
幸好自己收拾的慢,晚上一步。
这要是正赶上这位过来,这里还没有个领导坐镇。
那后果。
端看这位的心情了!
对于三十多快四十的老男人管自己叫哥这事儿,司峦骁接受的无比良好。
“你好。”
他和冯骥握握手之后,说明了来意。
“这是我两个亲戚。”
“哎呦,你好!你好!你们好!”
又是一阵握手寒暄。
至于是不是亲戚?
是什么亲戚?
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只需要知道怎么做才能配合领导就可以了。
对他的上道司峦骁也觉得满意:“我妈最近神经有些衰弱,总说自己睡不踏实,这不就搬回老宅去住了吗。
你也知道,这人一闲来就闹心。
这不,正好我家的这两位亲属的房子和我家老宅挨着,院子还大。
你给办理一下,以后家里人要想种点儿什么东西方便。”
办理什么?
你说到房管所还能办理什么!
“行!行!这没问题!司哥您先坐一下,喝口茶。我亲自带咱家亲属去办,一会儿就好。”
他引着司峦骁先坐,一旁立即有人上茶。
等司峦骁坐下了里面的工作人员们才纷纷坐下,一个个的背脊挺直,工作分外严谨。
冯骥满意的看他们一眼刚要过去,忽然想起来:“司哥,就是,这新的契约和证明写谁的?”
司峦骁一想,也不知道苗姨她们选哪个房子?
大不了以后自己和他们再立个买卖房契:“都写我吧,以后要改再找你。”
他伸手递给他一根烟:“你知道我的名字吗?用不用我给你写下来?”
冯骥连忙双手接过来,别在耳朵上暂时没抽。
他倒是想给司峦骁敬烟来着,不过听人说过这位早就戒了,怕触了苗头他就没敢。
那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不用不用!咱们谁不知道您的大名!您坐着,我这就去办。”
别的不说。
就这位。
冯骥敢保证,可能有人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但要是提及名字。
那必然是人人如雷贯耳!
这可是英雄!
为国争光的大英雄!
虽然他巅峰时期急流勇退了。
但人家一样身居高位,背景雄厚!
怎么也不是一般人就是了。
两人老实巴交的跟着这位主任就走。
他们是丝毫不担心司峦骁会赖账的,就凭他端茶往那一坐,就让人无比安心。
……
“大双哥,这是你要的美金,你点点。”
出了房管所,司峦骁把属于自己的文件袋收好,从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大双。
“不用,不用,我还信不过你吗?”
大双乐呵呵得接过就要走。
“不行!一定要数,大双哥,咱们当面人对面钱。数数吧,我看着这里没人过来。”
司峦骁都这么说了,大双只能开开信封开始清点。
都是左邻右舍的大家都知道他的用意。
大双人是不错,可他妻子那个人,有些,不太好形容。
看着一张张崭新的美元在自己的手上流淌,大双的心都跳的疯快,手都有些抖。
足足数了三遍他才数明白。
“正好,正好!那我就走了。”
“恩,再见。”
简单的一握手,大双告辞离去。
“老师,这是您的,您要不要数数?”
这会儿司峦骁笑了开来,隐约还能看到他小时候的影子。
“不用了,真要是少了,就当老师请你吃糖了。”
解决了一桩大事,张老师的情绪也松缓的很多,也有心情开开玩笑。
“那您可拿稳了,咱们可是说好了啊,多不退,少不补。
真要是有什么多的,就当我请您吃饭。”
说完司峦骁当先转身回去了,剩下站在原地的小老头低头一笑。
藏好了钱。
他也往家走。
他没回头也感受不到,其实司峦骁一直默默的跟在他后面,一直护送到他家门口才离开。
张老师到家之后缓了口气,想着拿出一些来明天就去东北接自己家人回来,一摸,心里就‘咯噔’一声。
这厚度不对!
!
两万五千块!
整整两万五千块!
老人家抹了一把眼泪想到司峦骁临走时说得话,才知道他是这个意思。
“这臭小子!”
想到自家老爹回忆起京都的生活时还会时常惦记他,嘴里面叨叨着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真长成了‘一代英豪·霍去病’的模样?
毕竟那可是这小子从小的偶像。
“爹,司家小子长得好着呢!明天,明天儿子就用司家儿郎给的盘缠去接您,回家。”
虽然这间房子老爷子一天都没有住过,但也是他们从前的财产,勉强的,就当这里是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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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固然有时候有些破破烂烂,但总有人用自己的善良勇敢无畏在辛勤的缝缝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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