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体突然沉默了,他想退开黎妄的身边,却被狠狠的扯了回来。
也不知道这家伙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异形体一时间愣是挣脱不开,他见黎妄双目赤红的紧盯着他,忽然变回黎妄的模样,冷冷一笑,
“对啊,你不记得了,”异形体伸出另一只手肆意的拍了拍他的脸,“黎妄,你什么都不知道……”
“'它'也不知道,'它'甚至不知道你的存在。”
“我现在不想听你打哑谜,秦殊在哪?”黎妄拂开他的手,语气越来越危险。
异形体收回手,脸上的笑意尽数收敛,“你不知道,'它'也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低头喃喃自语的模样像是中邪了一般,黎妄紧紧皱着眉头,刚想逼迫他就见不知何时睁开眼的时瑛趴在地上扯了扯他的裤脚,
“黎哥,秦殊他,他被一个拟态灾厄带走了。”
时瑛声音虚弱,但还是极力的仰着脖子和他说,见黎妄蹲下来,还笑了一下,“他不是正常的拟态灾厄,身上的气息很危险。”
除却七宗罪,那些所谓的拟态灾厄只能说是脱离了蠕动形态,在降临后向人型进化出来的,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存在进化未完全的部分,要么是身体结构,要么是特质欲望。
比如之前的食肉鬼和镜魔,他们的身体拟态的倒是挺像人类,可他们的一些特质是改变不了的,至于身体结构拟态不彻底的,拿最近的来说就是刚刚死亡的狂暴和怒火。
而七宗罪是拟态最为彻底的,也是最接近人类的最高级灾厄。
所以,带走秦殊的人,是暴怒。
黎妄脸一下子白了,他扶起时瑛,发现异形体不知何时站在大厅的窗户前,望着外面一动也不动,像一尊僵硬的石像,伫立着。
黎妄不想理会他,自己这个异形体绝对藏着不少秘密,但现在不是去探究这个的时候。
更何况,秦殊现在生死不明,他就算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
可异形体口中的,秦殊抛弃了自己两次,这句话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扎的他难受。
黎妄带着时瑛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知道,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会弄清楚的。”黎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异形体依旧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低声呢喃道:“希望你真的能做到……黎妄。”
随后,大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黎妄似有所感的顿了顿脚步,身体上的伤几乎在瞬间消失,他知道,异形体消散了。
窗外光线照在异形体的脸上,他身形不断变换,那张脸最后变成了一张和黎妄有五六分相似的模样,只是他的眼睛依旧是红色的。
“红枫落于桥头,细雨沾湿衣角,你说过,会来赴约的……”
他抬头喃喃自语道,“为什么要我一个人记得这些?”
“明明,我们三个,都是同一个人……”
火光从他的衣角慢慢扩散,仿佛一条火龙,顺着衣角蜿蜒而上,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在了熊熊烈火之中。火势越来越大,逐渐蔓延至全身。然而,他却依旧倔强地望着窗外那片雾蒙蒙的天空,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偏执和疯狂。
黎妄扶着时瑛的手突然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起来,他紧紧地握住时瑛的手,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他已经顾不上墙面干不干净了,用一只手扶着墙面,努力让自己站稳脚跟。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时瑛这时候也恢复了些气力,两人本是在往上走,但现在黎妄这个情况也不是能往上走的样子,他便自作主张的握紧黎妄的手,动用异能将两人带到一楼大厅。
大厅里的人本来等的异常焦急,更何况这些人也长时间没有进食,虽然有人轮流站岗休息,但那种未知的恐惧依旧让他们难以入眠。
张桐也醒了,他在角落里不断的比划着什么,其他人只觉得他中邪了不敢靠近他,看见他跟看见鬼一样。
而时瑛带着黎妄突然出现也着实吓了这些人一跳。
黎妄现在状态很不好,他像是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紧紧闭着双眼,冷汗直冒。
时瑛也不敢动作,他将人放到地上,望向时铃的方向,虚弱的开口,“看看他怎么样了,姐姐。”
时铃见到时瑛突然出现就已经尝试着站起来,但她腿上的伤实在是太大了,微微一动就是撕扯一般钻心的疼。
她身后不远处的刘升维颇有眼力见的走过来,一只手捏住时铃的胳膊,小声的说了句抱歉后,就用自己异能将她拽到时瑛身边。
时铃赶紧查看黎妄的情况,她伸手探了探黎妄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这是怎么回事?”时铃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他走着楼梯,走着走着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时瑛有些担心地看着黎妄。
此时,黎妄的意识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他看到了无数的画面的从眼前闪过,很是零碎,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划过的碎片,却是徒劳。
而最后,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漂亮精致的少年向他摆了摆手,“你要活下去哦!”
枫叶红的刺眼,簌簌的飘落在他眼前,少年扭身离开,慢慢的没入了黑暗中。
黎妄猛地惊醒,大口喘着粗气,他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大厅之中,时铃和时瑛正关切地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时铃松了一口气。
黎妄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起刚才的那些画面,心底陡然升腾起一股烦躁。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秦殊带回来,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一只手撑在地上,刚想借力站起来,就摸到了一个东西。
是秦殊的匕首,也可以说是骨头。
这东西已经不是之前异形体手里的骨头形状了,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匕首样子,冷硬流畅的刀身上不染分毫污渍,好像之前被血浸润的样子从没出现过一样。
这东西,秦殊是从哪来的?
这个人身上秘密太多了,黎妄烦闷的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而是来想下一步的对策。
暴怒是七宗罪之一,不得不说,在经历了这几轮之后黎妄也得承认,他确实轻敌了,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去对暴怒出手也不会伤到人家的一根毫毛。
而让所有人头疼不已的暴怒高坐在顶楼的王座之上,穿着一件黑色衬衫和西装裤,黑发没有像傲慢一样留到及腰,而是剪成微分碎发,长长的睫毛下,一双红瞳正盯着自己指间摇晃的酒杯上,微笑着看里面猩红的液体在杯壁荡漾。
而在王座之上,一个高耸的漆黑十字架矗立着,上面被吊着的人低垂着脑袋,呼吸浅淡,身上大片大片的血迹晕染开,看上去狼狈至极。
暴怒的大长腿交叠在一起,另一只手在王座上拨了拨,华丽的巨大王座便转了个圈,正对着十字架,慢慢向上升高,等到和秦殊持平后才停了下来。
暴怒就着这个姿势伸出一只手微微挑起面前人的下巴,语气戏谑,“你醒了,呵,你逃不过我的感知,别装了,和我说说话。”
“用这个姿势和你说话?”秦殊喉咙干涸,说话也慢慢的,他微微睁开眼,从额头上流下来的血混合着汗珠滑到眼睛里,刺激的他再次眯着眼,眼角流下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真狼狈啊,”暴怒唇角笑意扩大,怜悯似的伸出一只手为他拭去泪珠,轻声开口,“你高昂着头颅越过灾厄防线走到我面前时,我就很想把你从高高在上的台上扯下来摁在我的脚底。”
“你有想过这一天吗?”暴怒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吵得秦殊紧紧皱了皱眉头。
这样近距离的大笑声像是要刺穿他的鼓膜一般,直直的扎进大脑里,让秦殊本就浑噩的大脑一下子罢工,他喉间一直压着的一口血在这一下刺激后,从他的唇间蔓延出来。
暴怒见状微微收敛笑意,但他眼底的得意和戏谑实在的掩饰不住,他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下捏碎酒杯,将杯柄一下子插进秦殊的大腿上。
秦殊实在是惨叫不出来了,喉咙被鲜血糊住,只能哼哼两声,倒吸两口凉气,额头的冷汗大滴大滴的滴落,他瞳孔微微扩散,再次晕厥过去。
暴怒见他承受不住的模样,眼里除却戏谑又带上了一抹讥讽,懒洋洋的挥了挥手,让王座回归原位后,他站起来忽然抬掌,接住了一滴鲜血。
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秦殊的白衬衣早就被鲜血染红,身上大大小小都是暴怒兴致起来留下的各种伤口。
他失血过多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正常人一样沉沉的睡着。
但秦殊已经陷入了深昏迷。
暴怒舔了舔掌心的血,眼尾微微弯起,“色欲说过,不让我们动你,但我实在是太讨厌你了。”
他踱步到窗边,神情悠然的靠在那里,看着秦殊的惨样满意的勾了勾唇。
“你说,这个地方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残骸,而你逃脱不及和这些蝼蚁死在这里,应该就不归我管了吧。”
“傲慢那家伙也找不了我的茬,”他满意的抬了抬手,仿佛手里还有那盛着艳红液体的高酒杯,他向秦殊的方向点了点手,似是在和那个陷入昏迷的人干杯。
秦殊很清楚自己陷入了昏迷,可他的意识却很是清醒,他知道,他被某个讨人厌的家伙拽到梦境了。
灾厄降临后,除却桃花源的普通人类,所有的异能者都不会做梦了。
而某些人受异能影响,比如在逐鹿的掌管后勤部的组长,他的异能就是预知,会在某次深眠中被拉进预知梦境中,而秦殊不同,他是被他人影响拉进梦境。
这种只有在异常信任对方的时候才能发动成功的异能,曾被誉为最鸡肋的异能之一。
而此时的秦殊少有的平静,他坐在地上,背靠古树,周围突然跑过一只小松鼠,但这也只是仅仅吸引了他片刻的注意力。
这次的梦境是在深林里,周围高耸入云的古树一动不动,没有风,没有水,除了几只会沿着固定轨迹运动的动物,这里和布景出来的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多了一层诡异。
秦殊头也不抬的嘲讽道,“这次的布景太差了,跟前几次的没法比。”
“当然没法比,”他身后的丛林被一把挥开,黑衣人到秦殊身后一把拍向他的脑袋,骂骂咧咧的道,“要不是我速度快,你就真陷入昏迷了。”
“还挑三拣四的,怎么不挑死你呢?”他坐在秦殊身边,好奇的问他,“现在怎么办?”
“不怎么办,凉拌!”秦殊推开黑衣人搂着他肩膀的手,往身边侧了侧仰躺在地上,“我该做的都做了,就看他们来不来得及了。”
“放心,就算他们来不及,你也死不了。”黑衣人看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又从腿上拍了他一下,“那东西还在你身上呢,最多就是挨了一顿打。”
秦殊冷笑一声,懒得理他。
“唉,说真的,暴怒的天赋能力是什么啊?”黑衣人好奇的开口问他,“我只知道傲慢的天赋能力是空间,色欲的天赋能力是操纵,暴怒的是什么啊?”
秦殊闭上了眼,让自己的意识慢慢放松下来。
黑衣人也没想他一定会回答,而是哀叹一口气,替他盯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而暴怒接下来的动作实在是超乎他的想象,只见暴怒在空中胡乱的画着什么,一个巨大的阵法从他指尖蔓延开,逐渐覆盖住整栋楼。
黑衣人一把楸起浅眠的秦殊,慌忙的问他,“暴怒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秦殊眼里的疲惫怎么都掩饰不住,“是意识。”
“他可以把一定范围内的人的意识拉进同一个地方里,除非找出出路,不然就会一直深陷在里面,直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