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借口称,要去花记糖水铺买莲子酒酿冰糖水,她想让陆老太太也尝尝那份甜美,年迈的老人,过一天少一天,正如老太太常念叨的:“还不知道,这双脚还能不能穿上明天的鞋子呐!”
沈念来到大门外,林献河与四九站在轿车旁,两人均是一袭黑衣,站得笔直。
这是林献河给沈念当保镖的第一天,沈念驻足,从头到脚打量着他,既熟悉,又陌生。当年,林献河正是如此,站在黎慕荷面前,道出那句,护她一人周全。时过境迁,他竟真的兑现了当初的诺言。
沈念顿感恍若昨日,三载一瞬,终究是似曾相识燕归来。这一刻,沈念不知为何,心中多了一丝愧疚,他来了,可她却没能如期等他,与他同行。也是这一刻,沈念在片刻间,似乎信了林献河是为她而来的那句话。
一路上,四九开车,林献河坐在副驾,两人沉默不语,作为保镖,时刻都要警惕周遭,往往意外就发生在一不留神之时。
而陆岳霆虽然是没人敢惹的少帅,但因为他的心狠手辣,清高傲慢,自然是得罪了不少人,谁也不知道哪个不愿忍气吞声的家伙,没机会对他下手,会冲着少帅夫人而来。
来到糖水铺门外,林献河先下车,帮沈念拉开车门,沈念下车后,四九自然坐在车里,由林献河陪同夫人进糖水铺。四九见这小铺子临街,一眼就能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便没有跟去。
糖水铺的大叔见沈念走来,他看了看沈念身后的林献河,忙笑脸相迎:“夫人,快请快请。”
“两次来都没见到客人?这生意能糊口吗?”沈念坐在铺子里,看着正在做糖水的大叔。
大叔笑了,回头看看沈念:“还凑合,晚上人多一点儿。对了,夫人,陆少帅今儿个没陪您来呀?”
“他和我口味不同,不喜欢糖水,只喜欢香烟。”
沈念说着与陆岳霆志不同道不合的暗喻时,侧目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林献河。
沈念与大叔攀谈时得知,左邻右舍都称他六叔,至于关于六叔的事儿,沈念不关心,六叔也不愿多提,便端上来了两碗莲子酒酿冰糖水,一碗是沈念的,一碗装在沈念带的青花冰梅食盒里,是给陆老太太带回去的。
沈念拿起小勺,慢悠悠地搅了搅糖水,在六叔走到铺子外抽烟时,她低声道:“少帅还在怀疑你。”
半晌,林献河也低声道:“我只负责夫人安危,做好分内事。”
沈念继续搅动糖水,却一口也没喝:“还是不愿对我说实话吗?”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受到半分牵连。”
林献河此话一出,沈念拿着小勺的手一顿,眉头微蹙:“阿河,在陆岳霆身边太危险,你经历的伤痛已经够多,我不想你再受到伤害,你走吧!”
“我们说好,要同行,你忘了吗?”
“那是曾经,现在我是少帅夫人,同行又有什么意义?”
“你在我面前,永远是黎慕荷!”
沈念听着林献河一字一句的执着,微颤着手,连舀一勺糖水也变得不堪重负。她将小勺放在碗中,起身便向外走去。林献河端起食盒,跟沈念离开了糖水铺。
给陆老太太尝了这香甜醉人的莲子酒酿冰糖水,陆老太太欣喜不已,又开始催促沈念与陆岳霆给她抱重孙的事儿来。
陆老太太因年迈,腿脚不便,故住在公馆一楼的卧房,紧邻卧房的屋子是佛堂,她老人家信佛,手里总是拿着一串儿小凤眼念珠,珠子很小,颜色呈牛血红,光色温润如玉,每一颗珠子在阳光下,边缘处似可透光,已然有玉化之势。
此前,沈念听奶奶说,这串念珠是一位高僧的贴身之物,因奶奶供奉寺庙多年,后得机缘,高僧将凤眼念珠转赠于奶奶,可谓功德无量。
沈念和奶奶聊起这珠子,奶奶说:“别看这小小的珠子,可是价值连城呀!”
“念儿认为,若真是估价,它便是无价!”沈念对奶奶说。
陆老太太一听,摸着沈念的头笑道:“念儿果然懂得奶奶的心思。”
她老人家喜欢清静,平日里便在佛堂点香,念经,抄经文。
老太太坐在佛堂的檀木榻上,握着沈念的手:“阿霆刚出生,她娘就去世了,爹毕竟是男人,和娘比不了,当上大帅之后呀,更是对阿霆关心甚少,他脾气大,你多担待,要是对你蛮横无理,你就尽管教训他。”
沈念听着奶奶的话,看着她老人家眼皮布满褶皱,眼眶却红润,透着晶莹的泪水,沈念微笑,俯身将头搭在奶奶腿上,感受着慈爱的温暖。
“知道了奶奶,岳霆有您,就是他最大的福分。”
沈念从未见过自己的奶奶,曾经听爹说过,那一年,不知从哪儿闯来一群洋人,砸了药铺,抢了爷爷珍藏的医书和稀有的药材,爷爷宁死抱着洋人的腿不松手,阻止他们抢走医书,却死在了洋人的刀下。
奶奶留了最后一口气,掀开床铺,翻出一本医书,交给了父亲,临终前教诲,定要守住这本祖传医书。
正是那本爷爷奶奶用性命保住的医书,被沈玉坤夺了去,并诬陷父亲,沈念至今仍记得父亲投河那天,她和娘哭喊,却换来父亲绝望的回眸。
沈念不知何时,豆大的泪水已落在陆老太太的衣襟上,奶奶浑身檀香扑鼻,可这份宁静并未安抚沈念心中坚定的怨恨,每每想到爹娘惨死的一幕幕,沈念便更迫切要让沈家那帮掠夺者粉身碎骨,还回黎家祖祖辈辈用性命守护的医书。
这晚,沈念沐浴之后,却也不见陆岳霆的人,她来到书房外,听到陆岳霆在和副官谈话,沈念屏住呼吸,没有进门,而是躲在门外听着。
原来,沈会长与陆岳霆已商议共同创办盐业公司,沈会长这一决定却得罪了明洲公司的老板许明洲,许明洲早就想和沈会长合作运盐生意,如今被陆岳霆抢了这块儿大蛋糕,心里憋屈得很。
明天就是沈会长和陆岳霆的盐业公司剪彩的好日子,副官却担心许明洲会对陆岳霆下手。
沈念在门外疑惑,许明洲不过一个公司小老板,怎么敢对陆岳霆下手,难道就为了运盐生意?既然自己也开公司,什么生意不能做?
可副官的话让沈念心头一颤。
副官说:“我认为,少帅一定要多加防范许明洲,虽说他现在开公司当了老板,可谁不知道他根本就是黑帮出身。”
“那可就更不能让他压我一头了,盐业公司一旦成立,他可别想再插足这一行!”
陆岳霆根本不以为意。
副官仍担忧:“咱们一直跟许明洲背后的鸿帮不对付,就算他对少帅下手,也有鸿帮承压,少帅,不能掉以轻心,我认为,明天的剪彩仪式,应多派人手防患于未然。”
陆岳霆抽了口烟,手指轻弹烟灰,若有所思:“不用,我看,林献河一人就可以!”
顿时,沈念在门外,突然皱眉,她没有听错,陆岳霆要让林献河保他明日剪彩顺利,沈念突然心跳加快,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念心似明镜,这个陆岳霆太狡猾了,若那个许明洲明日不出手,则相安无事,但如果那人出手,陆岳霆就要看看,林献河是否能不惜一切护他安危,再者,若许明洲真有那本事,除掉了林献河,对陆岳霆而言,更是一箭双雕。
沈念暗自咒骂陆岳霆断子绝孙,早日上西天!